四月的草原,綠草如茵,鮮花遍野。蔚藍的天空中翺翔着五六隻雄鷹。
“鷹通常以兔子為獵物,當它們在天上看到地面跑出來覓食的兔子時,便會不顧一切地俯沖下來,那速度如光閃過,如箭脫弦。轉瞬間,已從萬裡的高空中倏忽移動到地面,而後銳利的雙爪伸出,死死勾住兔子的皮毛,任是它如何動彈,也掙脫不了。”
“鷹是一種很奇特的鳥,它們孤僻,它們殘忍,它們迅猛無比。隻要是它們頂上的獵物,很少有逃脫的情況。它們不僅對獵物兇殘,對自己的孩子也兇殘。”
“它們将自己的巢穴築砸懸崖峭壁之上,等到小鷹從孵出來,翅膀長到一定程度之後,便被老鷹從巢裡推出去,用最殘忍的方法逼迫小鷹學會飛翔。任何學不會飛翔的鷹,都隻有一個結局,那便是死亡。”
索倫祭司一邊在給小羊剪毛,一邊跟自己的孫女蘇雅說話,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仿佛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似的。
“阿耶,那豈不是每年都有很多學不會飛翔的小鷹被摔死?”蘇雅問道,她雙手托着臉頰,眼睛很大,烏黑烏黑的,亮晶晶的,像一顆黑曜石一樣。
“沒錯,每年都會有很多學不會飛翔的小鷹從巢裡飛出來摔死,但是,别忘了,更多的是學會飛翔的小鷹,要不然我們頭頂的天空,怎麼還會有這麼多的老鷹呢?每一種東西都必須适應它所在的環境,小鷹适應懸崖峭壁,我們也适應了草原。”
“可是,我覺得兔子那麼可愛,為什麼老鷹不能跟兔子成為朋友呢?”蘇雅天真地問道。
“好孩子!有很多的東西不是想成為就能成為的,外部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壓力逼迫你們無法成為朋友。就像……柔然和魏國。”索倫祭司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悲哀凄涼的神色。
“柔然和魏國?”蘇雅的目光望向南邊,在她看不到的南邊的天空下,有一個叫魏國的地方,她知道,那是他們經常發生戰争的地方,“為什麼我們不能和魏國成為朋友呢?”
索倫祭司歎了口氣:“這個問題……以後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不嘛!阿耶,蘇雅現在就想明白,阿耶你告訴我吧,我現在就想知道。”蘇雅拉着索倫的手,不斷地搖晃。
“哈哈哈……好好好,蘇雅是個愛思考的孩子,阿耶告訴你……”索倫正要說話的時候,看到外邊來了一個高大的柔然男子,他身上穿着一件暗紫色的回紋雲錦長袍,長發披散,腰間挂着一把彎刀,彎刀上鑲嵌的紅寶石正在熠熠生輝。
“蘇雅,你先回帳篷裡面去。”索倫将蘇雅趕入帳篷裡面。蘇雅好奇地躲在帳篷裡面往外看,這個柔然男子高大英俊,跟之前她見到的人都不一樣。
“索倫祭司,好久不見,别來無恙。”男子說道。
“好久不見,斛律将軍。”索倫祭司彎腰行禮。
“索倫祭司,我已經很久不當柔然的将軍了,現在在草原上四處流浪。”斛律霰笑道。
“斛律将軍當年的事迹,我到現在還記在心上。柔然能有将軍這樣的人物,實在是我柔然的大幸啊。”索倫祭司放下剪刀,将剪好羊毛的羊羔趕向另一邊。
“索倫祭司,今天我來,也沒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跟祭司打聽一件事。”
“斛律将軍請說。”
“按照柔然的風俗,要是子殺父,他還能不能繼承其父所擁有的一切東西?”斛律霰問道。
“不能。子殺父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完全敗壞了柔然的美好品德,對柔然部落的穩定造成了影響。自然不能繼承其父生前所擁有的一切東西。”索倫鄭重其事地說道。
“如此說來,索倫祭司還是非常了解柔然的風俗和慣例的。”
“我活了七十多年,見過很多東西,又從上一任柔然祭司哪裡繼承了很多的見聞,知道一些不奇怪。”
“那麼,索倫祭司的下一任是誰呢?”斛律霰突然話鋒一轉,問道。
“這……現在還不确定。目前我教導的三個弟子當中,可忽的能力最強,但是他的品德有待提高。至于次一等的顔林倒是比較符合祭司的人選,顔林雖然品德好,但是記憶力上不如可忽。”
“多謝索倫祭司,我這裡帶了一頭狼贈予索倫祭司,還請您一定要收下。”
索倫祭司沒有推辭,他把狼屍體拿進屋子,再走出來的時候,斛律霰已經不見了。
“他呢?”索倫眯着昏花的雙眼,盡力向四周無限遠的天際眺望過去,但是沒有一個人影。
“他騎馬走了。”蘇雅說道,“阿耶,他是誰啊?”
“他啊……阿耶給你講一個故事,曾經有一個身世悲慘的少年,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被征入了軍隊裡,在軍隊,隻要是不夠強的,都會被敵人殺死。但是,這個少年他活了下來,并且成為了一個戰功赫赫的英雄……”
“所有人都以為,隻要他一直勝利,就會成為柔然的傳奇,但是沒想到,三年之後,老汗王死了,新上台的汗王免去了他的将軍職位,讓他告老還鄉,那時候,他才二十歲……”
邊歌正坐在營帳門口給人看病,這時候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斛律霰。
斛律霰大搖大擺地坐在邊歌的診台前,伸出右手:“幫我看看,我最近一直睡不好覺。”
邊歌把手搭在斛律霰的脈搏上:“你心中事情太多,自然睡不好覺。”
“是啊,最近兩軍交戰,我的心倒是忐忑不安啊。也不知道最後結果到底是誰勝誰敗?”斛律霰漫不經心地說道。
邊歌聽着他的話,總覺得話裡有話,于是眉頭不禁皺起來了:“你又不是柔然的将軍,你一個閑散人士,瞎操什麼心呢?”
斛律霰歎了口氣:“有些人啊,怎麼教都教不明白,太深情了,又守信義,說什麼都不肯對自己的族人下定死手!我也是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