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站在星艦裡，飄在浩渺的宇宙之中。而她面前有一艘恢宏的巨艦停留。與一般艦船不同的是，【孔雀天使】這一由流亡星海的造翼者們組成的雇傭兵團，他們執着于将自己的駐地打造成樹的模樣。于是寰宇中便有一節黃金樹生長了出來。

那樹的周圍有雲霧環繞，顔色燦金，仿佛最熱烈的長風被截留在此處，與青岚色的枝葉相伴，象征着再也回不去的，隻在夢中存留的故土。

“兩千年了，這群羽民還是想念他們的穹桑啊。”

曉蒼扣上鳳首面具，控制着灰黑色的鳳皇裝甲，從星艦上一躍而下。在她的身後，星艦被鳳皇的分體接管，進入了隐藏模式之中。而曉蒼本人，則化為一道灰黑色的流光，隐入星空之中，向着那黃金樹的中心飛去。

“你問我是否要與他們談判？”面具之下，曉蒼哼笑一聲，“我一向不信任談判得來的東西，沒有絕對力量擔保的契約不比紙更牢固。”

“比起談判，我更傾向于把那位孔雀王的毛給拔個幹淨，讓那隻總是在戰場上用花花綠綠的羽毛晃我眼睛的鳥人，起碼在明年之前沒臉出門見人。”

鳳皇的聲音中帶了些生無可戀：“你這絕對是帶了些私人恩怨……慢點！這是人家大本營！”

應星踮着腳，正在将懷炎寫好的春聯在門前虛虛地比量着。銀發少年頭也不回：“阿楓，你覺得位置怎麼樣？”

直到聽到好友肯定的聲音，他才将指間撚着的紅紙實實地貼到大門上。他後退兩步，與丹楓并肩而立，打量着自己的成果，目露滿意之色。

“嗯……阿楓的審美就是好。師父他老人家的字寫得也很好。也不知道炎庭君從哪裡找到的這種紅紙，配上松煙墨，絕了！”

丹楓上下掃了一眼，也微微颔首，表示認同。

随着時間的流逝，朱明即将步入新年。每一場雪的落下，都在暗示着這一點。銀發的少年擡頭看向天空，逐漸有細細的雪片飄落。而在陪丹楓出去義診時，與朱明本地人聊天時所得到的一些生活經驗告訴應星：有大雪将至。

丹楓作為玩水的行家，比應星更早地察覺到有冰冷的水汽在空中集結。在朱明入冬之後，在邁出家門之前，丹楓都會被應星用厚厚的棉衣裹成一條蓬松的小龍。

而眼下自然也不例外。

少年龍尊一頭烏黑的長發被一根青玉簪挽了起來，隻餘幾縷黑發悄悄地溜了出來，搭在他頸間環着的雪白毛領上。而再往下，則是厚厚的鬥篷、絨衣、甚至還有蓮花模樣的暖手爐。

那蓮花中夾着的并非是朱明常見的烈火紋樣，反而更接近于羅浮常用的波濤紋。同時，這東西并非來自朱明的市場。每一處精巧的紋路，都是由某個少年用刻刀一點點雕出來的。丹楓以指腹擦過手爐表面，仿佛還能感覺到好友留在表面的體溫。

他懶得将手從溫暖的地方拿出來，便動了動有些懶散的尾巴。應星感覺自己的臉被什麼毛絨絨的東西戳了一下，随後便聽到了一道清朗的少年聲音：“還有什麼要貼？馬上要下雪了。”

“沒了沒了，這是最後一張。”

應星打了個噴嚏，推着丹楓回屋：“外面太冷啦，快快快咱們回屋。”

“也不知道大師姐今年回不回來……”

丹楓感受着肩膀上那雙哪怕隔着厚厚的衣衫，也仍然溫熱堅實的手，也不戳破應星明明不冷但是照顧到龍尊大人的自尊心硬說自己冷的小心思，懶懶答道：“她走之前說會回來過年。”

“但明天就是三十了。師父還在燭淵府加班，但明天會回來，可大師姐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應星歎了口氣：“倒也能理解啦，豐饒孽物一直不消停。為了盡可能地減少雲騎傷亡，大師姐的離開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然而入夜之後，丹楓看着空空蕩蕩的身邊，歎了口氣，披了件厚外套，帶着終端和藥理筆記起身下樓。毫無懸念的，他看到廚房裡再次亮起了柔和的燈光，有溫暖的排骨湯香氣緩緩流出。而客廳的沙發上，有個白毛正埋頭讀書。看符号，像是機械相關的東西。

由于某種感應，應星擡起頭，正好看到倚在樓梯上看他的丹楓。對上好友的視線後，少年的身體僵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閃。

“呃……我隻是睡不着。”

丹楓瞥了他一眼，坐到他旁邊：“我也睡不着，正好白天還有點藥方沒推導完，一起？”

應星讪讪點頭，兩人便靠在一起，各看各的書。少年的體溫透過衣衫換與對方，和着吐息與血脈一同鼓動着，親密無間。

自他們進來後，窗外便已然有雪片飛了起來。隔着透亮的落地玻璃窗，應星和丹楓都能看到，窗外的街道已逐漸被積雪所慢慢地罩住了，像是蒙了一層柔軟的棉絮。而街上的燈光一盞盞熄滅，隻剩下零星的路燈還在工作。

夜色漸深。

應星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還等在這裡。他的手腕下墊着丹楓的尾巴，手上正用着電容筆在終端的屏幕上勾勒工圖，根據之前工造司某位師兄給他帶來的靈感進行武器設計。而随着時間的流逝，連丹楓常年冰涼的尾巴都被他的手腕給捂熱了，他還是沒看到大師姐回來。

少年垂下眼，有些失落。不過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的丹楓“咦”了一聲，轉過頭看向窗外。

由于這個家裡兩位先來者的某些堅持，車庫與住宅是分隔開的。如果想要從車庫進入住宅中，需要經過庭院前的一條青石闆鋪就的小路。

于是當應星順着丹楓的目光看過去時，他看到了夜色中出現了一道鮮紅的影子。

紅的金的交織在一起，像是火焰。而那頂稍積了些雪的鬥笠邊緣，正扶着一隻有些幽藍光路流淌着的手。似是察覺到兩人的目光，那位遠遊人擡起頭，露出了一雙澄淨如銀白月色的眼瞳。

“大師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