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安排時,幸村深吸一口氣。
第一次拿奧運會金牌的時候,縣網協就有了凱旋巡遊企劃,被幸村以海外巡回賽推脫。這次是“盛情難卻”。
身體痊愈之後,幸村接待了GFW的專訪團隊。
先是拍攝一組寫真,然後由記者帕維洛克進行采訪。
“西格瑪的出現引發了我的思考。有很多人開始設想如果由兩個機器人組成的對局會怎産生怎樣的化學反應?他們或許會比人類表現得更精彩、水平也更高。那人類與人類之間的對決呢?”
“就像從前人們不認可女子網球比賽,覺得她們在男子的水平面前毫無抵抗之力。我覺得未來的人類網球也許将面臨類似的境遇。”
“所以這讓我思考代表世界上最高水平的職業網球比賽究竟意味着什麼。人類超越了一切非生命體,在競技體育中展現出來的,不僅僅是技術水平,還有不服輸、不言棄的精神,戰勝自我的強大内心。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卻是能夠觸動觀者共鳴的内在。”
“男子會有,女子同樣也有。我經常去别的賽場旁觀,無論男女,那批卓越的運動員在賽場上的心理抗争或懈怠,所表現出來的種種作為,都深深吸引着我。這些是高級賽事中我覺得很有趣的一方面……”
幸村接受這次專訪帶有某些目的。
從六七十年前女子網球興盛到現在,WTA的經營每況愈下,雖然四大滿貫依舊保持男女同酬機制,女子網球運動員的收入在世界女子體育收入中堪稱頂尖,仍改變不了女子職業網球市場的萎靡前景。
從十年前起ATP和ITF就在想方設法地帶動WTA,中東在網球運動的投入也讓女子網壇續命良久。在男子網壇因“四巨頭”風光無限時,女子網壇其實潛藏危機。
幸村想用這個時機拉女子網球一把。
産生争議,引發讨論,從意識層面去牽動更多的利益相關方。但縱使已成為“網球”的代表或象征,幸村能做的事情有限,尤其是以男子的身份。
靠自己争取到的利益才可靠而真實。
在巴黎的收尾後已經十一月底,理療師和體能師放大假。幸村前往中國北京拍攝宣傳片。
中國現在的信息化程度很高,對科技的推崇也成為社會的主流風潮。幸村在西格瑪之戰的勝利讓他在各大社交和視頻平台爆火,這也是中國更多的龍頭企業接受國籍風險,希望達成合作的原因之一。
也是因為國籍,與中國企業間的交涉最不好拒絕。他們可能會往不好的方向多想。
最優解是與官方尋求合作,這個選擇百益無害。
正好在大方向的規劃下,官方從前年起要重視助殘方面的建設,能借幸村在民間的熱度獲得大量關注是好事。
幸村被請過去和幾位領導見面談了談。
這是能理解的,他們找幸村宣傳會承擔一定風險,得親自考察一下本人。不然幸村回國做了什麼觸及鄰國紅線的事情,他們都沒地方哭去。
在北京待了一周,幸村在回國的第二天就奔赴在東京舉辦的科技峰會,并且上台講述他的感想和體會。
稿子是前兩天用晚上的時間潤色好的。
連續半個月的工作下來,幸村累得練不動球。這還隻是他要親自到場或接洽的事情,工作室和基金會這段時間也在連軸轉。
連諾亞也作為幸村的主教練,代他接受了必要的媒體采訪。
“回來了。”幸村提着行李箱進門。
“晚餐我做吧,你要不去躺一會兒?”諾亞放下包。
“好,我先去洗澡吧。”幸村伸一下懶腰。
總算回家了。
第二天羽多來找幸村,确認他年底兩周的日程。
本周日也就是五天後,是花車遊街暨網球中心剪彩活動。
下周二至周四,去東京的網球訓練中心參加國家隊集訓,順便去國青集訓營做指導。
下周五,出席全國網協年末晚宴。
下周六,出席青高的名譽校友晚宴。類似這樣的私人行程還有兩項。
然後就是家人團圓時間了,團隊剩下的成員放假。諾亞回澳大利亞。
這次藤澤市的遊街策劃特别隆重,縣裡的官員和縣網協高層都會參加,總長度1.4公裡,限定參觀人數十二萬人。限于花車的行駛速度,幸村需要在四十分鐘内在花車上不停回應球迷粉絲。
但這隻是策劃。
在公布了幸村的花車遊街企劃後,這個冬季奔赴神奈川的人數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上升。
當藤澤市在四天内湧入20萬外地人,并且這個數字還在瘋狂上漲,執行官傻眼了,網協也傻眼了。
他們已經做好應對措施,以抽選的方式來限制現場觀衆數量。卻沒能抵擋火焰一般的熱情。
沒被抽到?那就預訂附近的酒店、賓館,帶着望遠鏡去看也行呀。隻要到了地方,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日本的國寶,本國最偉大的運動員,為了避免被罵我還是加上網球這個限定詞吧~現在感覺怎麼樣?”天海在晚餐時突然出現,順走了幸村盤子裡的壽司一枚。
幸村從他出現的那刻起就笑吟吟的,閑适地靠着看天海表演。
“饒了我吧。”
“哦~怎麼還不好意思了呢。”天海被幸村一巴掌拍了下後背,這才收斂,“好吧,我來蹭個飯。”
“你特地來神奈川蹭飯呢?”
“主要是聽說某人都能自己宰活魚了,來品鑒一下手藝。”
幸村别過臉跟諾亞笑道:“這個人真讨厭。”
“别啊~”天海調笑間,又摸了一塊蘋果派。
“還蠻好吃的。”
幸村伸出食指在天海面前比劃,“欠我一頓。”
“小意思,明天晚上帶你們去玩。”天海打響指,“好吧,言歸正傳。我覺得你好像不怎麼開心。明天是你最風光的時刻之一了吧?”
“是啊。”幸村應道,“有那麼多人特地來支持我挺開心的,”
“怕忘乎所以吧?”諾亞說。
“就是這樣。”幸村扶着側臉,“變得自以為是,忘了自己的本心、夢想。實際上我有點不安,因為上個星期有好幾天沒練球。”他覺得自己有點懈怠了。
“你已經是最高水平的球員了。”天海安慰道,“無論身心都以自己的感受為主啊。最要緊的還是保護自己,别勉強。”
“我也是這麼說的。”諾亞附和。
“我會調節好的,這裡有諾亞。”幸村微笑,眼中的暖意直達内心,“見到你很開心,藍。”
天海轉頭,耳朵卻發紅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咳,我們上個月才通過視頻吧?”
兩人的晚餐不太夠三個人吃,幸村又去煎了三塊魚排。
他們又聊了會兒,還玩了幾盤飛镖。天海在九點告辭。
“我跟老哥來開會的,回去晚了他要擔心。”天海和幸村、諾亞一一擁抱道别。
“明天晚上哈,記着。”
“放心。”
目送天海的車遠去,幸村才關上門,長長呼出一口氣。
被緊束的内心好像松快了些。
“你是很久沒出去度假了。”諾亞忽然說。
“這兩年事情太多。”幸村趿拉着回客廳,“年底也放假。”
“不是陪家人或者怎樣的休息。”諾亞站在幸村身側,看着他,“是隻有自己,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精神上的放松。”
幸村躺倒了,以沉默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