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市覺得,現在的訓練重點是什麼?”
“應該是回球的準确性,以及節奏的變化。巡回賽中,在戰術對抗上會一點點積累經驗。”幸村考慮着,“諾亞怎麼看?”
“我覺得,目前的重心還是體能。”諾亞強調,“第一,如果你想打深輪次,身體是一切的基礎。如果身體表示做不到,那無論想用怎樣的戰術,結果都是失誤。”
“精市現在體驗過五輪比賽,一直沒有到達第六輪或者第七輪的深輪次。它和前五輪是非常不一樣的。三盤制和五盤制,差異也很大。”
“你想打進大滿貫的深輪次,一定會受到刁難的。會有很克制你的對手攔路,會有深夜場、連續場,會有場外影響。如果在四分之一決賽或者半決賽,被逼到五盤大戰,決賽是否能有足夠的狀态發揮?”
“第二,你很在意勝負,就需要比其他人更優秀的體能。”諾亞很了解幸村的個人特點,“你會把大師賽當做練兵嗎?最大效率調配體力,為了給大滿貫留力,用七八成的狀态對付前哨站賽事,戰術性輸在淺輪次,你會嗎?”
幸村不語,堅決地搖了搖頭。
他每一場都全力以赴,因為他讨厭輸,更别說有意的輸。
“所以,還不夠,一年如果包括戴維斯杯、奧運會,你會奔波在二十多站賽事。你需要頂級的體能。”
“第三,是為了減少傷病,延長職業年齡。精市提到了單反,如果柔韌性不夠,保養不及時,的确非常容易受傷。”
“這些都需要拷問體能。”
“所以我建議,在一周以上的訓練中,需要把體能的項目鋪開,做一個全面的提高。間歇性安排技術訓練,維持球感和熟練度。
在巡回賽期間,以休整為主,其他的細節,由你自己把握。其中的關鍵是,我們需要更細緻的計劃,讓比賽期間的一切變得有條理,更順暢,能讓你覺得很舒适,狀态很飽滿。”
諾亞思路清晰。體能是根基,一定要把根基打牢。
幸村本人的感觸是最深的。
以前年為例,他打了總共20站62場比賽,每個賽季的後半段都會出現疲憊感,導緻狀态下滑。即時有不斷的理療,也見效不大。
而大滿貫往往是賽季的最後“盛宴”,還是五盤三勝。幸村一直沖不上1/4決賽,體能應該也是影響因素之一。
大滿貫每前進一輪,對體能的考驗都是指數級上升的。另一方面如果想穩定在更深輪次,意味着幸村的一年比賽數會超過70場。
“但是如果以體能為主進行訓練的話,你今年的戰績可能不會很高。”諾亞把不利的一面也說了。
幸村稍作思考。
他很贊同諾亞的想法。其實目前,他有40%的訓練時間用來鍛煉體能,但是看起來還不夠。
“沒有問題。我可以接受。”幸村表示聽從,“而且,我确實不需要換雙反,對吧?”
幸村已經決定了堅持自己,但他在下意識尋求“支持”。
諾亞頓了頓,回答:“你不想,就不需要。”
“一切都以你的感覺為主。”
人不是機器,網球運動員是最具自我意識的個體。感到順暢、松弛,才是關鍵。糾結單反雙反這樣的技術問題,是危險的。
“你還有什麼顧慮嗎?”諾亞很敏銳地要把它滅殺在萌芽狀态。
“嗯……”幸村想了想,坦白道,“也許我會想,如果改成雙反,以後的成績會不會更好。因為現在的主流就是雙反,TOP10都是雙反。”
諾亞沉默片刻,說:“你可能分析了很多。我隻想說,天才永遠是例外的。”
“或者說,巨頭是什麼樣的,主流才是什麼樣的。”
“現在雙王都是雙反,所以雙反是主流。你又不是阿卡,也不是揚。你獨一無二,為什麼不能打單反?”
聽了諾亞的話,幸村輕笑。他很舒心,也很愉悅。
“你說得對,諾亞。”
諾亞在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他每天七點起床,跟幸村和天海吃早餐,在天海的協助下理順幸村的訓練、賽程安排,讓一切變得更加井井有條。
幸村給了很大的權限。雖然每件事諾亞都會問他,他幾乎沒有提出過疑議。
現在,他有更多精力專注于訓練效率。
諾亞對小白和小藍很感興趣。他花了很多時間去了解它們的運行模式,對訓練組合做出很大的調整。
“他們都屬于諾亞了,”幸村站在不遠處,帶着笑意看諾亞蹲下,神色新奇地觸摸訓練機,“你可以給他們新的名字,或者有什麼新的想法,我都可以續簽合同。”幸村現在就有個想法,得增加“聲控”功能。
“唔……”
諾亞給它們改了名字,第一個叫“阿爾法”,第二個能模拟發球的叫“貝塔”。
然後貝塔被送去增加功能,需要半年時間。
幸村很想知道諾亞眼睛的情況,更想帶他去醫院診療。但他還不敢“越界”,去撕開那條深深的傷口。
諾亞了解幸村的網球,但他對幸村的信任歸零。
也許現在勉強多了一點點,這不代表幸村能像以前那樣親近他。藍也一樣。
巡回賽的時候,諾亞是不跟去球場的,他自己留在房間裡。幸村給予他最大限度的自由。諾亞不想去,就可以不去。
已經有人在幸村的團隊裡看到了諾亞,這是個大新聞。媒體蜂擁而至,各種傳聞甚嚣塵上。在發布會上,記者們的關注目标也偏向了這一“爆點”。
“我看到你來這兒的隊伍中沒有諾亞,他是不方便嗎?還是你有意隐藏?”
“我很高興你能提起諾亞,他是非常優秀的運動員,之前在溫布爾登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仍記得他在羅蘭加洛斯戰勝布朗的那場五盤大戰……如你所說,他現在是我團隊的一員,是我的教練。而不是以球員的身份來參加比賽。我不想讓太多人打擾他的清靜,所以他沒來。”
對于這一發言,網上又産生了很多揣測。
有人認為幸村不想諾亞搶了自己的風頭,才把他“囚禁”在酒店。猜想之細直逼古早強制文。
還有人覺得幸村和諾亞有“地下情”,否則解釋不通讓一個瞎子當自己主教練這麼離譜的事情。“不想讓太多人打擾他的清靜”?占有欲還真強。
反正不管幸村怎麼說都有角度可“爆料”吃流量。他把重心引到自己身上,還蠻明智的。
傑森也遭到圍攻,隻不過他是出了名的能“怼”,一般水平的記者隻能灰溜溜地撤退。
他抽空給了幸村一包東西,裡面有諾亞的病曆本和很多藥。
“諾亞不主動吃藥,你忘了他就不吃。你要他吃他也不抵觸。”傑森瞅着這包藥,又把臉撇到另一邊,“一個月要定期去醫院複查一次。他能感知光線,所以晚上喜歡開着燈睡覺。”
“他在那邊住的時候…隻能吃買好的三明治、飯團什麼的,到點了從冰箱拿出來。其他的自己弄不了……你多帶他吃點好的。”
“為什麼他會一個人住…”幸村忍不住問。
“是諾亞自己決定的!”傑森有些暴躁地拍桌,接着情緒又低落下去,“去年年初,奶奶去世了。沒過一個月,他說要自己搬出去住……我想跟傑芙妮分手,他說别這樣。”
幸村第一次見傑森痛哭流涕的樣子。這對僅剩彼此的兄弟,在二十出頭便嘗盡了人生之痛。
病曆本上的字幸村看不懂,去問了八神才清楚。
是藥物造成的視神經損壞,不可逆。
所以,真的是“人禍”。
春季,幸村的表現持續回溫。
他在迪拜止步半決賽。陽光雙賽打得更好,在印第安維爾斯以第18種子的身份連勝五場,生涯第一次打入大師賽決賽。僅在決勝盤被破發惜敗阿爾卡拉斯。
緊接着的邁阿密,幸村也走到1/4決賽的深輪次。
感受賽程的節奏,讓自己逐步在更深輪次進入最強的狀态。這是諾亞一直在提示的技巧。
隻要能打滿大師賽六輪,你就明白它“是怎麼一回事了”。
直接去蒙特卡洛,幸村把早苗草拟好的合同讀給諾亞聽。
當這一紙合約被推到諾亞面前時,他一動不動。
“諾亞?”
“我不需要錢。”他拒絕了。
“……”幸村語塞,他一時想不到什麼方法勸諾亞。
天海也在一旁沉默。
合同是用來約束雙方的,一方付出金錢,另一方身負責任,給予服務。這是最常見的契約。
“除了這裡,我沒有地方去。”諾亞反過來說服幸村,“所以不用擔心。也不需要合同。”
諾亞不想擔負責任,他拒絕與這個世界再産生除了傑森以外的任何“勾連”,以便随時擺脫。
看不見東西的他,在退役後像個廢品。
他需要照顧。需要有人做飯、買生活用品,去複診,偶爾幫幫他找東西。
但不能是傑森那裡。
傑森要有自己的家庭,他不能像小時候一樣帶個拖油瓶了。
諾亞本來自己苟延殘喘。
沒想到現在他真的能有地方“存活”。
對,得到“照顧”就是他想要的唯一酬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