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趕回來的時候，諾亞正坐在客廳，雙手抱着一杯茶，冒出些許熱氣。

幸村投來疑問的眼神。

“你真的來了啊，諾亞。”天海反而有點心虛的樣子。

“……不是藍叫我來的嗎？”諾亞終于說話了。他的語氣依舊柔軟，隻是不再像過去那般清亮。

“對……”天海撓撓頭，半倚在沙發靠背。

對于諾亞的到來，兩個人都措手不及，什麼都沒準備。

已經整整三年沒見了。諾亞對幸村很生疏，但又很“乖”，仿佛可以任人擺布。

可是幸村能感覺到一種極度的心防。

人真的會變的……

天海道明了原委：“阿一，抱歉沒有和你說，我想請諾亞來當你的教練。”他覺得成功概率渺茫，所以自作主張，而且沒有提前知會幸村。

“所以，如你所見。諾亞來了。”天海看着幸村，攤手。

諾亞沒有說話。

兩個人都在等待幸村的回應。

天海覺得，諾亞一定能給予幸村他給不了的東西。即便諾亞看不見。

諾亞隻是在等答案，解開他的困惑。

“如果諾亞願意做我的主教練，那一定是我的幸運。”幸村克制地說道，“我今天以前想象不到這種事。”

“一定會有人質疑的。抱歉，諾亞，這是很實際的問題。”

諾亞嘴角動了動，沒有其他反應。

“不過，就算眼睛看不見，我們也能慢慢探索其他的指導方式。沒有關系，球員和教練都會有一個磨合的過程。”

“最重要的是，我心裡其實很樂意接受諾亞的指導。而且我和諾亞，以前是相互了解的。”

天海點點頭，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想到了諾亞。

“這隻是我的想法。”幸村十指交叉，緊緊地捏出了汗。

“諾亞，雖然我很希望你能做我的教練，我會努力向大家證明，你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教練。

但是，你的重新出現肯定會對你帶來不利影響的。你跟随巡回賽會多有不便，你會重新被媒體關注，關于你的…眼睛，你的退役，你為什麼來做我的教練，一些讓人心情不愉快的論調……”

幸村在看諾亞，天海在看幸村，眼神複雜。

人的真誠不是吹出來的。它體現在每一次的尊重裡。

“我會盡力保護你的，但是總會有顧及不到的情況。”

“你可能會承受很多…本來可以不承受的議論。所以，請你考慮一下，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本來在等幸村的回答，而他把選擇權交給了諾亞。

……

諾亞的食指輕輕撫摸磨砂的茶杯。

“可以。”

幸村抿唇，“你可以先休息一晚，明天早上給我答複。”

“不用了。”諾亞淡淡回絕，“就這樣吧。”

“我本來就沒什麼事情做。”

幸村深吸一口，捂住了臉上的激動和喜悅。

“歡迎你，諾亞。”

“……謝謝。”諾亞垂頭。

“今天先休息嗎？”

“好。”諾亞左手試探，将滿滿的茶杯放在矮桌上。

幸村和天海開始收拾。

二樓不适合諾亞，要走樓梯。幸村把一樓的花房騰了出來。順手還把客廳牆上的飛镖靶摘下來塞進天海懷裡。

天海聳聳肩，拿去自己房間了。

他們幹活的時候，諾亞安靜地坐在那。

他幫不了什麼忙，僅此而已。他也習慣了這種無能為力。

晚上，幸村叩開了天海的房門。

“藍。”幸村倚着門框，“還沒休息吧？”

“沒有，我就知道你會來。”天海讓進幸村。

他們需要讨論一下關于諾亞的事情。

“年底去的嗎？”

“嗯…諾亞不和傑森住一起，所以一開始根本找不到啊。然後我去見傑森。”天海坐在床沿，回憶，“傑森根本不說諾亞在哪兒。”

“那你是怎麼……”

“我跟蹤他。”天海攤手。

“……”幸村無語，他說呢怎麼天海看到諾亞有點心虛。諾亞脾氣真好，也不因此讨厭天海。

“太失禮了吧？”

“非常時間非常手段嘛。”天海擁有靈活的處事技巧。

“諾亞自己住在一棟海邊的小房子裡，”天海闡述，“他們祖母好像去世了。”他看到了遺像。

幸村沉默。

諾亞的情況和天海大相徑庭。

這兩位從準職業起就交好的朋友，幸村肯定是想盡力争取的。隻是他不會違逆對方的意願，所以隻有當天海跨出一步，幸村才交出一紙合約。

諾亞的情況要複雜很多。幸村感覺不到他的熱情。

他就像孑然一身，然後眼前出現一隻手，便被牽引過來。

幸村必須搞清楚情況。他聯系了大高爾吉亞。

“在你那嗎……”大高爾吉亞沉默。

“我問過諾亞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他說有傑芙妮在就夠了。”傑芙妮是他的女朋友。

“抱歉，但我想知道，眼睛到底是什麼情況？”

“就是看不見了！”大高爾吉亞仿佛被戳到痛點，“記得一個月去醫院複查一次，我會在迪拜把他的病曆本給你。”

“好。”

……

“拜托你照顧……”

幸村能聽到大高爾吉亞壓抑的哽咽。弟弟決然離他而去，唯一的、最在意的親人分隔，想必傑森一定很傷心。

諾亞在籠罩的暖意中醒來，淡淡的花香萦繞，眼前感知一片光亮。

他摸到床頭燈，關上。

“Siri.”

“Hi~”

“現在幾點？”

“現在是：東京時間，7:17。”

沒有起床。直到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諾亞，吃早飯嗎？”

諾亞住下的第一天，三人都有點拘謹。

不過關于指導上的磨合，幸村相當熟練，誇張點說他之前換教練和換衣服似的，流程什麼的都很清楚。

首先，諾亞需要知道他近期的能力水平。團隊随身攜帶數據采集設備，每次訓練都會生成電子報表。

三人一上午就坐在客廳裡，桌上一摞紙，全是資料。練了什麼，效率怎麼樣，都有留痕。去年到年初的比賽成績和數據對比，他和天海也都整理出來過。

天海念給諾亞聽，幸村随時補充。聽着聽着，幸村自己也能發現一些以前忽略的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