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白石不自覺地說出了心裡話,“小金…遠山君很踴躍,對于比賽,對于對手,都是很積極的。他對網球那麼熱愛。我不明白,監督為什麼要淘汰他。如果是這樣,當初又為什麼征召他呢?”
齋藤默默地傾聽。
“我們能感覺到遠山君的赤誠。”他把茶杯又往白石那推了推,“來,請喝口茶吧。”
白石一動不動地注視齋藤,他很想要一個答案。
齋藤又彎了彎嘴角,他說:“每一個新生兒,最先接觸的是這個世界的光明。”
“當他們慢慢熟悉這個世界,才發現原來是有黑暗的。”
“那個孩子,天真爛漫。他從來沒想過,沒感覺到。憑着自己的心意,追求網球本身。”齋藤幽深的瞳孔裡,倒影着白石的困惑和不認同。
“我不會因為遠山君稚嫩的喜愛網球的方式而否定他。因為單純是可貴的。”
齋藤坐正了姿态,“這個集訓營,不可避免地讓大家更有進取心,往壞了說,就是變得功利。白石君肯定能感受到。”
“遠山君不适合這裡。”齋藤終于給出了理由,“而且,我也想看看,當一次次遭遇失敗,遭遇挫折,遭遇無法讓人高興的事情,當這些真的能夠影響他的時候,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可是,”白石不忍地握拳,“他也才13歲。”一個孩子為什麼非要承受這些?
“呵……是呢。”齋藤輕笑。遠山君真幸運,周圍的人都愛護他。
可網球是孤單的,是“折磨的”。齋藤忽然冷下了面容,質問:“一個從來無憂無慮的孩子,我要怎麼認可他未來可以承擔國家代表的重任,或者擔負起自己每一場比賽的勝負代表的意義呢?”患難而見真心,隻是這個道理。
“遠山君确實,隻是個孩子。”
白石沉默,齋藤把那杯茶端起,自己喝下。
“像漫畫裡那樣,無法抑制地滋生不甘、恐慌、嫉妒、偏執,被一次次否定、被惡語相向,這一切都會被心中的赤誠之心灼滅的人,真的會存在嗎?我深深地期待着。”他喜愛純粹,但又不喜歡單純。
“我給大家創造痛苦,同時又給予關懷。我敬佩現在這個集訓營裡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最後一名。”
“沒錯。”齋藤微笑着直視白石,“這次淘汰,是我做的決定。”
為名單一錘定音的不是價值,而是少年們的心。單純的喜歡,單純的快樂,會被還以自由。
圓月朦朦胧胧,像糊了層窗紗。山裡的夜有自己的聲音。
白石的心裡越發苦悶。
這裡一點也不像四天寶寺。競争、競争,大家都想着前進。卻要抗拒單純的快樂。可大家不都是因為熱愛網球,因為網球的快樂,所以才會一天又一天走進球場的嗎?
這樣的沉重,值得嗎?白石凝望霧山,問自己。
…他不明白。有時很想逃離,有時竟舍不得。
“白石君,不去洗漱嗎?”幸村拉開陽台的門,後面跟着不二和迹部。
“大半夜在屋外吹風可不符合本大爺的美學。”迹部,在熟人面前,中二的一面暴露得更起勁兒了。拐彎抹角的關心也很符合他一貫的“美學”呢。
“因為遠山君…走了吧?”不二含蓄着用詞。”
“不是…”白石心緒複雜地歎了口氣,“隻是覺得在這兒打網球,不怎麼開心了。”
“…是啊。”不二低頭,他想起了菊丸告别時的話:
“我嘗試了很多,果然…我最适合的搭檔還是大石。”
集訓營不像青學網球部那麼溫暖,也失去了許多樂趣。
幸村嘴角向下彎了彎,溫和地說:“既然目的是競争、選拔,自然不是叫人無憂無慮打網球的地方。”
“嗯…”正是清楚這一點,白石才會糾結。
“所以我在想,如果隻想赢,想着那些排名,我們還會喜歡網球嗎?我們…喜歡的還是網球嗎?”
……
四個人靜靜地站在陽台,白石與不二眺望着遠山,迹部俯瞰露出半截的球場,幸村仰望着明月。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幸村已在心裡給了自己答案。
我依舊滿懷熱枕,哪怕負重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