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青學底氣十足的加油聲裡,真田拖着艱澀的步伐下場,島田輕哼,直接開嘲,“你應該知道了吧?弱者沒有任性的資格。你給立海大帶來了第一敗,自己回去好好複盤。”
真田沉默地點了點頭,在立海的觀賽席坐下。
賽場的主角更換,大屏幕亮起雙打二的四名選手。
立海大附中柳蓮二、柳生比呂士VS青春學園菊丸英二、大石秀一郎
“怎麼回事,不是那兩對雙打嗎?”菊丸大吃一驚,哀嚎,“這兩天的錄像白看了!”
“奇怪,立海大為什麼要拆掉固定雙打?”大石也很疑惑。
“不過,這對我們有利。”龍崎拍兩下手,拉回兩人的注意力,“總歸是昨天出現過的組合,按平時的狀态上就行了。”
“是!”
即便島田早上被幸村知會過,此時面對淡定的兩人,仍有些無奈。
太安定了。
對面有個比較活躍強勢的網前選手,這樣不擅上網的組合真的沒問題嗎?
“對網前被菊丸壓制有個心理準備。按你們自己的想法,盡量拿分。”點到為止,反正他昨天就說過青學這對組合有什麼缺陷。
說實話赢面不大,主要在于配合默契度和網前實力。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穩定心态以及指出誤區。
“島田桑似乎不太看好他們。”出神的功夫,幸村已經走到他身邊,“昨天是赢了的,請多一些信心。”
“是嗎?隻能說運氣也是勝利的一部分。”
幸村眼神閃了閃,低下頭沉思。
不是很理解島田桑說的“運氣”,他覺得昨天柳和柳生能赢并非運氣。
島田接下來的話給了他解答,“可能昨天的對手不怎麼克制他們,所以好對付。”
場上比賽已經開始,觀察一兩局後,幸村明白了。昨天的對手節奏慢,而且都是底線型不怎麼擅長利用網前,而今天的對手裡菊丸是典型的網前選手,而且是組合的主攻,進攻節奏快,相比起來更克制柳和柳生。
幸村皺了下眉,扭頭看看另一邊的越前,回到座位。
“青、學,加、油!青、學,加、油!”
“常——勝,立海大!Let's go!Let's go!立海大!”
應援聲一遍又一遍響起,宛如黃昏的海邊潮起潮落。
島田的判斷似乎永遠是對的,柳和柳生遺憾在搶七落敗。[7-6(5)]
“青學的賽點了。”六角中的佐伯驚歎。
“今年的青學不得了,把立海大逼到這種絕境。”牧之藤的隊員心情微妙。
“是啊……”
“是什麼是!”小相野的隊長給了自家隊員一個“愛的撫摸”,“給立海大做指導的是島田教練,這麼說不是顯得教練不好嗎?”
他回頭握拳,“立海大給我加油啊!”
在這種議論紛紛的嘈雜裡,仁王慢悠悠上場。拿出球拍和毛巾後,他瞄了眼幸村。
幸村正在看他,目光相撞,幸村抿唇,視線向下移動。仁王感覺這是他在表達歉意,對于讓他在這樣不妙的處境裡上場比賽。
頭一次代表網球部進行單打,心平氣和是不可能的。而且形勢也沒給他留下餘地,他敗既立海敗,到時候幸村便什麼都得不到。不知道幸村有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嗎?他向來是深謀遠慮的。
他要赢的意義又增加了一個。仁王低頭展開左手,常握球拍的地方有一層薄繭。三年之前,他從沒想過會這樣投入一件事情,超越了自己的習慣和喜好。
仁王深吸一口氣,感受逐漸充盈的胸膛,将堆積在那裡的壓力随着鼻息慢慢吐出。
“呼——”
他的對手是不二周助,青學三個固定單打中唯一的右利手。
“有些意外。”不二保持微笑,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失去鎮定,此時更不會因預想對手的變化而失态,因為青學處于絕對優勢。
對面的仁王察覺得到不二勝券在握到有些漫不經心的心态,看一眼他伸出的右手。
涼意一觸即離,不二些微詫異地看仁王轉身遠離地背影。這位仁王君,對他的敵意不小。
“一盤定勝負。立海大仁王,發球!”
幾秒的調整後,仁王抛起球,這個動作他已練習過無數遍,從初速度到與他身體的位置差,到恰恰在最高點與他球拍甜點即将接觸的時機,都分毫不差。
咚!
球撞在不二的拍框上,直接被接飛了。
[15:0]
看台上的人神色各異。
仁王走幾步,換到二區發球。觀察仁王姿态的不二神色一凝,似乎意識到了關竅。
原來如此,左手發球姿勢與平常的右手選手正好相反,在一區如果瞄準T點,球路更直,打點也會比預估的遠十幾公分。那麼如果到了二區,顯然,會發邊球更有利。
有這個意識的不二第二球仍然失誤了,因為側旋,仁王的發球在彈起後球路朝左偏移,彈起高度低,不二因處理不到位而下網。
“隻是開局大禮包而已,把青學的士氣壓一壓。不二是有頭腦的,他之後就會注意。”島田跟立海大的部員們解釋開局兩球後,這麼說道。
事實上有水平的選手都會注意左利手與平常對手的區别,會迅速适應。比如和手冢、越前比賽的幸村,研究過手冢的真田等等。但是,網球場上碰到慣用左手的幾率終歸少數,而這些左撇子天才小選手,也沒有正眼看待過自己的先天優勢。
“左利手優勢不僅是給對手帶去一些球路糾偏的小麻煩,這些他們适應一段時間就能克服,掌握方法後你能用來更輕易地掌握節奏。另一方面,它在很多情況下的制勝技巧,不能頻繁地去使用。它就像你掌心的暗器,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出的作用更大。”
一個人在比賽場上奔跑、判斷,身心的勞累比起雙打成倍增加。仁王又想,他心裡是暢快的,如同進行着一場狂歡。他分分秒秒都在思考如何利用左利手,這上天賜給他的,與旁人不一樣的特質。
“不二在反手位的時候,更喜歡用切削的處理方式,雖然線路比較多,球路普遍出淺。”第一次暫停時,島田在白闆上給仁王一筆畫出一條線,“正手斜線短擊,不要告訴我你不會。”
仁王會,他還會用迷惑性的引拍掩飾自己的意圖。
[3-2]他順利度過第三個發球局。
仁王擡起持拍的左手,似乎在欣賞自己合乎人體美學的肌肉線條。不知不覺間,它慢慢産生了意義。
仁王有個藏在内心深處的結。他厭棄自己的左手。
鄉間的小學不論設施條件怎麼樣,總有一分野性,漫進圍牆的雜草,随處掉落的絨毛種子,四處看看就能找到合心意的枝條當做“刀劍”,供孩子們玩樂。
仁王是家裡唯一的左撇子,也是總共兩百人學校裡唯一的左撇子。
剛入學的六七歲小孩不缺淘氣鬼,還梳着西瓜頭的仁王性子認真,下課時也在整理筆記。
桌子突然被一雙手震晃了一下。他的筆記本被搶走,臉蛋圓潤的小胖子跟發現不得了的事情一樣大喊,“看,他跟我們都不一樣诶,左手拿筆的。”
“用左手寫字,好奇怪哈哈。”另一個微胖的孩子模仿仁王左手彎了一個弧度,從上方右側着筆的姿勢,“噗哈哈哈,像個毛毛蟲。”
仁王想搶回筆記本,“你還給我!”
胖子一聽更不會還了,還翻了幾頁,展開來高舉,“字也寫得好爛哦。”
“給我!”
“就不給~平田接着!”他的本子被扔給另一個人,紙頁在空中嘩啦嘩啦地傳來傳去。
事情的結果是仁王、小胖子被扔到教室外提桶罰站。
“怪人!妖怪!”小胖子朝他做鬼臉,特意離他遠遠的。
仁王沒理他,他正忍着不讓自己掉眼淚。幼稚、無聊。他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