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直支撐陪伴幸村的家人相比,網球部的衆人對幸村的情況知之甚少,因為幸村本人的刻意隐瞞——他在部裡代表着權威與“力量之源”,再如何也不想把自己虛弱的一面展現在他們眼前。
于是盡管每個部員都擔心或挂念,卻除了真田沒人能去醫院探望。
但是!開學的第二周,真田罕見地中止了正選們的練習,帶隊出校。
被留下的部員們又驚又疑。
“他們去哪?比賽嗎?”
“我怎麼沒聽說今天有比賽。”
“噓——我聽說是去看幸村君了。”
“什麼!”
“真好啊……”
“不知道幸村前輩怎麼樣了…”
路上的幾人心裡多少是高興的,作為夥伴能給予病中的幸村關心的高興,所以笑不出來。大家都保持肅穆,連切原也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樣,緊張地抱着一個大盒子。
接待他們的是住院部護士,一路上四周寂靜,隻有一兩個白大褂或護士匆匆擦肩而過,氣味也不好聞,隻有幾株綠植能稍微襯托白茫茫的牆面,不叫人覺得那麼壓抑。
“幸村君,探望你的人來了。”護士打開門,看見三個同樣穿病服的小孩環繞幸村,看上去年紀大一些的十歲左右,挨着幸村坐在床邊,小一些的兩人六七歲,盤坐或趴在床上,他們似乎在聊什麼有趣的事情。
“又來串門啊,這次有和你們的監護人說了嗎?”護士話裡并無責備的意味,隻是正常履行責任。
“說啦說啦。”趴着的小孩翻了個身,床褥上又多出幾道褶皺。
“好了。”護士進門,“現在幸村君有事,你們該回去了。”
“好的…”年長的少年最先起身,沖幸村笑笑便離開,兩小孩見狀也隻好戀戀不舍地跳下床,追着少年跑了。
病房因為驟然增多的人數略顯擁擠,護士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丸井在真田的瞪視下坐在幸村身邊,仁王腳步一頓,默默走到一旁倚着牆壁。柳生鏡片一閃,自然地站在仁王旁邊。
幸村悶笑兩聲,右手搭上了丸井的肩膀。
“凳子在那邊。”他提前準備好了。
“精市,現在狀況怎麼樣?”大家就坐的時候,柳便着急發問。
“差不多好了。”幸村的話讓所有人釋然。
“太好了!”
“赤也!噓…”幸村連忙讓切原降下音量。
“那大概什麼時候能歸部?”真田問道。
“複健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要再呆一兩個月吧。”幸村往丸井身上倚,“出院後也沒法馬上回部裡。要做一些恢複性訓練。”
“是嗎…能趕上比賽嗎?”
“現在還不能确定。”幸村輕輕搖頭,攤手讨要小本本,“社志給我看看,還有訓練記錄。”
病房裡沉默了一會兒,幸村翻看紙頁的時候,大家也在悄悄觀察他。
才兩個多月吧,幸村似乎變了許多,頭發留得長長的,臉頰的嬰兒肥沒那麼明顯了,聲音也沙啞着。雖然如此,他仍是溫柔而堅強的,哪怕身為病患也能激勵大家努力前行。
對訓練成效幸村比較滿意,就是社志上記錄了切原種種“光輝事迹”,讓他把目光轉向坐在小闆凳上的學弟。
“亂踢球導緻他人扭傷,合宿的時候晚上蹲廁所偷偷玩遊戲機…”幸村不再讀下去。
“我已經嚴厲地罰過赤也了。”真田補充道。
“那,我不多說了。赤也,”幸村合上社志,在切原面前晃了晃,“你知道哪些是最重要的,絕對不應該再犯的嗎?”
“啊?”切原懵住。
“你不經意踢的這一球滾到球場内,導緻青禾受傷,這才是最無法原諒的。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類似的事情。”幸村輕輕拍打社志。
切原見幸村隐隐動怒,幹巴巴地道歉,“對不起!幸村前輩…我再也不亂踢球了。”
“不止應該做到這種程度。”幸村幹咳,順手接過柳遞過來的水杯。
“…赤也,你應該做的是保護自己和夥伴不受傷。所以不是做到不亂踢球就可以了,而是看到球場裡有散落的網球,就及時提醒和清理。諸如此類,可以理解嗎?”
“…我知道了,前輩。”切原雖然不明白“諸如此類”,這一條該做的卻是用勁兒記下了。
幸村舒了口氣,一一與他的夥伴們對視,“今年…還要拜托大家了。”
“放心吧,幸村。”丸井故作輕松地說,“雙打就交給我們。”
“我會提醒大家,時刻不松懈。”真田的話十分可靠。
幸村點點頭,雙手捂着水杯,感覺胸口的郁氣因為大家的到來和承諾煙消雲散,心髒也強健地跳動着。
他很開心。
“辛苦了。”
“不要緊。”真田想起什麼,他忽地放下包,“幸村,我給你帶了禮物。”
“我也是。”
“我也帶了禮物給你,精市。”
“啊,我一個個拆吧。”幸村勾起唇角。他不想遵循這些費勁的禮節,但大家的心意必須要收下。
“前輩前輩!先看我的。”切原擠開他的學長們,把禮物送到幸村跟前,滿心期待幸村高興的模樣。
“赤也——真是的。”丸井的抱怨下,幸村打開沉重的包裝,房間裡出現一抹綠意,細密的松針意味着它得到很好的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