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丸井換好衣服去網球場熱身。這時已經有不少人了,真田甚至已經開始做步法練習。
他看了會兒真田,一邊伸展雙臂。然後又擡頭望着清澈的冬季藍天。
無聊嗎?不是這樣的感覺。好像是…心裡跟天一樣空了一塊。以前隻要環顧就能看到所以習以為常,他沒有想到,幸村在部裡訓練的背影對他有那麼大的影響。
到底是因為喜歡網球才崇拜幸村,還是崇拜幸村所以熱愛網球,就更加理不清楚了。
哪怕是枯燥的訓練,如果是跟偶像做一樣的事情,也一定會樂在其中。看到他的專注,于是自己也會不由地專心;看到他的效率,于是也會想着能不能表現得更好一點。
他總是習慣在部訓打出漂亮的制勝球後去尋找幸村的身影,而隻要幸村恰好也與他的視線相碰,就會笑着認可地點點頭。這能讓他開心很久,就像連吃三個甜心泡芙一樣的心情。
真的好不習慣啊,就算一個月了也不習慣。
得表現得更專心才行,不然被真田發現,說不定等會兒被訓。
連身為正選的丸井都有點三心二意,更不用說其他部員了。那種肉眼可見的頹,讓真田心裡冒火。他希望大家能積極起來,踴躍地參與部訓,利用好這珍貴的一起練習打磨網球技術的時間。
道理是這個道理,如何說進大家的心裡,是真田的難題。
真田不畏懼任何困難,但他需要時間來學習、實踐。而早上又因為随意踢了顆網球導緻正在練習的同屆部員扭傷腳的切原,讓真田又一次頭疼。
“随意滾落的網球是最危險最容易讓人受傷的東西!你從小打網球連這都不知道嗎,切原赤也!”
社辦裡傳出的嗓音驚飛行道樹上的麻雀。得虧真田已經過了變聲期,不然扛不住那滿腔的怒火。
切原乖乖認錯後,真田再生氣,再無奈,也隻能放過。現在他的事情太多,已經沒法盯着切原了,像這種踢網球的細節也不能第一時間制止。
找人吧。真田想。
他選了穩重而熱心的傑克桑原,希望切原能在潛移默化下沉穩起來。實際上介于自己的經驗,切原安安穩穩不闖禍真田已經燒高香了。
聆聽長達十分鐘的囑托後,桑原頂着隐隐同情的目光帶着後輩回到球場。
切原神情讪讪,乖乖地行禮,“丸井前輩。”
丸井了然,摸摸切原的腦袋。“哦,真田讓你帶赤也啦?”
“嗯。說是平時多看顧一下。”桑原覺得責任重大。
“哈哈,赤也你是被嫌棄了吧?”丸井調侃。
切原炸毛,“我才沒有!”
“好吧,沒有就沒有。”丸井順毛,“赤也,今天就安心訓練好不好?做到的話等會兒傑克請你吃拉面哦。”
“好!”切原一口答應,把桑原的聲音湮沒。
“為什麼是我?”
丸井叉腰笑,“因為是你照看赤也啊~”
“…也是。”
冬天暗得很早,路燈亮起時,真田剛鎖好社團辦公室的門。
一個人回家真寂寞,明明小學都是這樣的…他仍不禁懷念和幸村一起回家的時候。就算會在半路分别,也比一個人走到尾的強,連不舍的情緒都那麼美好。
有的時候,有不少時候,他會做一些不過腦的傻事,幸村小時候會偷偷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不過忘了從什麼時候起就不會這麼做了。而是隻有兩個人的時候和他說“這樣不好”。再委婉溫和的語氣,也無法掩蓋這是一場不那麼平等的教訓。有時候真田也委屈,他怎麼哪兒哪兒都做得不好,甚至覺得幸村是不是看不上自己。這種陰暗的情緒很快就會消失。因為幸村的确是個很好的朋友,如果能和他成為朋友的話。
許多他感到困窘的處境,真田都很慶幸幸村的挺身而出。
真田認為好朋友不是總黏在一起,幹啥都一塊兒,說啥都支持。他去旅遊或休學旅行時,總會記得給幸村帶伴手禮,然後他就偶爾能看見幸村會穿他送的T恤,看見戴的手鍊或者看舊的書。不是說如何珍貴地收藏(積灰)着而是融入自己的生活來使用。這種不經意的細節帶給真田的感動,比任何玩耍都要深刻。
所以對比起來,真田總覺得自己作為朋友是不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比如隻是送禮,或者邀請幸村來家裡做客什麼的。
歎了口氣,真田把作業放到一邊,開始為下周會議上打算說的話發愁。
“諸君,請容我做一些發言。”是不是太正式?劃掉。
“我想說幾句話。”好像太随意。
“我想說…再說…嗯…強調,不,再強調。”真田塗塗改改,“借這次全員會議,我想再強調、一些事情…一些需要大家注意…關注的事情。”
有點感覺。
真田讀一讀,對開頭表示滿意。
萬籁俱靜,這個夜晚真田或許沒法九點就睡覺了。
木曜日、金曜日…周末桑原早起,數一數兜裡的零花錢,長歎一聲。
自打成為切原的“保姆”,他的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這可怎麼辦呢?
平心而論,桑原很喜歡小學弟身上那股熱愛網球的勁頭兒,而且很想成為他那樣不到結束不認輸,就算輸了也可以很快鼓起幹勁的人。換句話說,小學弟有許多他可以學習的地方,雖然人皮了點、熊了點、野了點、個性嚣張了點……
桑原自個兒無奈地笑笑,收拾網球包出門。他和切原約好了在街頭球場自主訓練。
“呼——”桑原為自己打氣。
加油!Fighting!
結果毫不意外的,切原遲到了。
桑原坐在場邊的塑料椅上,隻想歎氣。小學弟的不靠譜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場上已經有人在對打了,而且陸陸續續有人進來,為了占領這片場地而挑戰。
“喂!你是誰啊?”似乎同樣是初中生的人拿拍在桑原面前揮舞,差點打到他。桑原皺了下眉,如實回答:“我在等人。”
“嘁。”他扛着拍,斜眼看了看桑原,突然一腳把他的包踢飛,開着拉鍊的包撞到鐵網底部,裡面的球拍、用品散落一地。
“你幹什麼!”桑原大聲質問,跑去拿包。
“嘿,他還會發火嘞。”他不以為意地和走來的同伴調笑。
“這裡不歡迎你啦,你這麼黑,還剃個光頭,一看就是個不良,自己找個地方打打吧,沒人會跟你打球的。”
糟糕的記憶又在腦海裡浮現,揭開了桑原内心深處的傷疤。
他瞪向男生,卻見他朝自己不斷比劃鄙視的手勢。
“略略略,趕緊滾啦。”
四周投來疑問和審視的目光,但是沒人插話。
扭頭手背一抹眼睛,桑原發洩似的把東西收回包裡。一邊對自己說,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人這樣的,戴着有色眼鏡會無緣無故地欺負自己不了解的人,肆意地歧視還覺得自己很正義……
“幹什麼幹什麼?圍着我前輩幹什麼?”切原嚣張的聲音,在此時的桑原聽來仿佛天籁。
桑原擡頭,看到切原毫不客氣地推開了那個男生和他的同伴,仰着頭瞪眼,“幹什麼?打不過人就扔别人的包呀?怎麼這麼輸不起的?”
“你說什麼!”男生頓時氣紅了臉,沒見過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給他扣帽子的人,“誰打不過人了!”
“你呀!”切原揮揮手上的網球拍,“放狠話誰不會?有本事bb沒本事赢,有本事就跟我比一場,不行就滾吧哈哈哈!”
“這家夥——”
“山中,還不上?”有人起哄。
眼看局勢已成,場上的人也識趣地退下。
男生确實有點水平,不過,僅是有點而已。現在的切原輕輕松松就解決了。
“什麼啊,太弱了太弱了!”切原更加嚣張,看着他們喪氣地離開。
又挑翻兩個人,場地裡的業餘球手們掂量了下自己的水平,識趣地沒人挑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