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充實的訓練後,衆人湧向社辦。幸村從門口遠望球場,北山在補訓,踉踉跄跄的,體力應當是到了極限,在憑着意志力堅持。
餘光回轉,幸村叫住柳,“柳君,你跟我過來一下。”
兩人到安靜的器材室。
“什麼事?”柳的面容清秀,發型清爽,一看就是超會學習做題的好學生。提煉分析信息也确實是他擅長的。
“柳,你喜歡輸嗎?”幸村問。
柳沒有第一時間回複,他蹙眉思索了幾秒,說:“我并不喜歡輸的感覺,但輸有時能暴露出我的問題,讓我進步,所以我不害怕輸。從客觀事實看,輸赢都無法避免,因此應當以盡量平和的心态去面對。”
幸村的問話,在網球部内應該屬于失禮範疇,就這麼問出來,看來幸村慢慢把他納入了自己的“圈裡”。柳心想。
“不管怎麼講,輸必然會帶來負面情緒。這個問題在一些二年級前輩身上表現得挺多的,輸習慣了的,輸得無所謂了的…”幸村環臂踱步,思考,“隻有赢才能增加自信,總是輸是不可能自信得起來的。”
“對。”柳大緻猜到幸村關注的問題,“隻是部内的練習賽,總不能讓一方放水。”
“當然不能。”幸村擡頭挑眉,“他們隻是興趣,對網球了解不深,所以不清楚自己的絕對實力,隻會跟周圍比較。”
“我的想法,”幸村兩步走到柳面前,态度變得果決,“選一些部員,讓他們去縣内交流,一些弱一點的校隊。你覺得呢?”
“如果、我是說他們在部内經常輸的話,可能對外比賽的表現會出意外。”柳含蓄道。
“這種友誼賽不至于丢臉。”幸村無所謂地擺手,“越難,我越想讓他們克服,收獲會很大的。”
“……”柳斟酌着開口,“幸村君,在部員身上花費這麼大的精力,會不會影響自己實力的進步?”關注正選可以理解,但是普通部員的話,沒必要當他們的“知心媽媽”。
幸村愣了一下,想一想,招手和柳并肩坐在長椅上。
“怎麼說呢,真田也這麼對我講過。”還不隻一次,明裡暗裡,“我反倒覺得,觀察大家,獲得的感悟是怎麼訓練都練不出來的。”
“有時候我帶入他們的處境想想…如果我在到處都是高手的地方,除了輸還是輸,什麼都争取不到,天天墊底。心裡一定很憋屈,也很痛苦。勤奮刻苦這個道理沒錯,付出不一定有收獲也是現實。”
“我看過月刊上有一個人評論:網球需要強大的忍耐力。他說的重點倒不在于身體素質了,而是精神。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被壓着打,拼到最後别人手裡攥着賽點了,輸到麻木了。這種…近似絕望的心情。”
“忍耐。”幸村咀嚼着這個詞,“…某種程度上,我對前輩們是懷有敬意的。他們對這樣的處境有不同的對待方式,我作為旁觀者看得很清楚。我想幫他們找到走出去的辦法,說不定,他們走過的路,我以後也會趟一遍。”
“……”此時的柳還不是很能理解。
“先看看效果吧。協調讓和山監督去,主要是挑學校,需要你幫忙。”幸村默認此事已定,帶柳出門,迎面撞見大谷。
大谷在門口看一眼幸村,一聲不吭,指指手裡的表。
“哦,談着忘了。”幸村畫個圓,遞給大谷,大谷心滿意足地跑了。
柳的行事很快,本來按網球部的慣例,每半個月的周日跟高中部、大學部進行練習賽,每個月對外進行一次友誼賽。這些隻有正選的份。
“大谷、北山、岩佐、仁王、平川……”幸村的突然點名讓大家都摸不着頭腦。
“怎麼回事?”被點到的要麼是吊車尾,要麼是網球菜鳥也經常輸。這讓他們心裡直打鼓。
不會是要魔鬼訓練吧?
“你們組隊今天和雉平中學打一場校外友誼賽,他們稍後到校。”幸村抛出了炸彈,讓所有人震驚得暈頭轉向。
松崎:“不是,剛說了正選離校打比賽,怎麼又冒出二隊了。”
福永:“他們幾個能行嗎?”
真田:“我覺得不合适。”
“安靜。”
……
人群立即靜下來,不敢發出聲音。
“我的安排,誰不同意?”幸村抱臂發問,掃視部員們。
“……”或好奇或詫異,但反對幸村倒不至于。
“就這麼定了,好好比。”幸村轉頭朝和山點點頭。和山帶正選們出校比賽,福永當臨時隊長,幸村留下指導部員們訓練。
就這樣,一群從來沒成為校隊正選,更從未體驗過校外友誼賽的常敗者們,一臉懵逼地待在球場邊。
“那個,我們、我們要不要選一個隊長?”平川弱弱地問。
岩佐嗤笑反問:“你覺得我們七個人裡有靠譜的嗎?”
被回怼的平川縮了回去,閉上嘴。
“雉平中學是哪個?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大谷嘟囔。
“阿嚏!”學生頭的男孩吸吸鼻子,回頭看擠在公交車過道裡的小夥伴們。
聽到監督說那個神奈川的巨頭立海大附中想和他們打一場友誼賽,大家都很吃驚,緊接着便是擔憂和疑惑——他們這麼弱跟立海比賽不是輸慘了?所以立海為什麼要突然跟他們打友誼賽?
無論怎樣,他們還是積極地來了。他們網球部無論在學校還是縣内都毫無存在感,沒有教練隻有被分配來的監督,學校裡沒有網球場,隻能對着牆練習或者去外面的街頭球場占位置。
這樣的隊伍,正式比賽裡年年一輪遊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不管立海懷着怎樣的想法,是不是想…羞辱他們,有在正式網球場比賽的機會,他們是不會放過的。
公交車在海濱緩緩停靠,關門駛走。七人面面相觑。
“我們、走嗎?”
隊長諸深吸一口海邊的空氣,“走。”
在校門口等他們的是錦,友好地打過招呼後,帶這一行人走向球場。
懷着忐忑的心情,諸小心地打聽消息,“我聽說,貴部的部長是一年級?”
“是的,幸村君。”錦點頭應道。
“請問為什麼會和我們打友誼賽呢?”提到最困惑的問題,大家都豎起耳朵。
“這是幸村部長的打算,你可以去問他。”錦言簡意赅。
立海對網球部的投入比他們雉平好了太多,三片網球場,獨立的社辦和器材室,球場上有序訓練的部員,讓第一次來到立海的少年們無比歆羨。
“幸村君。”錦和幸村交代完,跑去做部活。幸村看向雉平中學七人時,他們也在打量幸村,和他身後一排部員。
沒有被蔑視的感覺讓諸心裡松了口氣,可是他又看到那排眼生的部員,顯然不是縣大賽時看見的立海正選。
心裡不知是輕松還是憋悶。果然,不會是那麼厲害的正選和他們比賽。
“你好,我是幸村精市。”幸村和諸握手。
“我是諸明也。”面對幸村,諸心裡有點發虛,他自認不是個網球好手。
“不用緊張。”幸村的音量不高不低,諸後面的隊員們正好聽得見,“就當做一場技術交流賽,不用擔心什麼校對校的輸赢,發揮到最好就可以了。”
“啊…是。”諸應道。
“廢話不多說,”幸村轉身,“第一場開始吧。”說罷,他走向裁判椅。
見比賽立即開始,大谷這邊緊張起來。
“怎麼辦?誰先上?”北山不想第一個上,壓力太大。
七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主意。
“那我就先上咯。”仁王揣兜上前一步,“我選單打,先過去了。”
立海那邊來通知先上了單打選手,雉平的小隊員們也緊張起來。
“好随意啊。”
“他們是不是覺得我們很好對付?”新加入的一年生自卑地想。
雖然幸村說不用在乎輸赢,雉平的小選手有自己的心思。萬一他們能赢呢?
“我去吧。”三年級的南鼓起勇氣,“就算我輸了,你們也要加油!”
兩邊選手上場。
“一局定勝負,有搶七。”幸村宣布,不露聲色地觀察兩方隊伍。
仁王先上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的狀況在七人裡是最好的。缺乏底子、經驗,但在部裡能赢。
比賽平平淡淡地開始,在其它場地訓練的部員們雖然好奇,卻暫時不敢分心圍觀。
[1-0]仁王保發。
雉平的選手基礎的揮拍是标準的,但稍顯僵硬,應該是缺乏指導的教練,以及科學的分類分層訓練方法。
他們在網球場上的表現,對整個場地的距離感、防守範圍的把控比較陌生。缺少相當的比賽經驗啊。
如果真田在這兒,大概會不屑一顧吧。幸村想。
[5-0]南垂頭喪氣地下場,再沒有剛開始的那點微薄的自信。
“沒關系,南,你已經打得很好了!”諸用力拍南的肩,希望借此傳遞他的鼓勵,“至少我們得了好幾分呢,已經很不錯了。縣大賽上别的校隊對上立海,可有一分都沒得的人哦。”
“…說的也是!”南握拳,“我努力再得一分。”
“嗯嗯!”大家都鼓起了一點勇氣。
五分後,比賽結束,仁王[6-0]獲勝。
“謝謝!”南像是卸下所有的壓力,輕松地道謝。
仁王應了一聲。回到隊裡。他的勝利似乎給了這群常敗者們很多信心。讓他們知道雉平其實水平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