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黴了,真是喝口水都會塞牙。
我恨恨地想,拐着十七八個彎打聽了好幾天才挑中的日子,早不回晚不回,就選在今晚回?
我飛速估算現在離開,成功逃走的可能性有多大,顯然以這位艾琳小姐的被關注程度,她的缺席勢必引來所有人的注意。
我當然可以暫先控制她,但人偶毫無防護,黑魔王一個照面就會發覺不對,到時候被追上就更不好了。
經過上次在古靈閣裡的對峙,我有些不情願地承認有時候第二跟第一比起來确實會有一丢丢的差距。
看起來我們打得有來有回,但事實上我的魔力沒有黑魔王那麼深厚。
這邊已經消耗過半,沒準人家才熱了個身呐。一旦形單影隻被劫住,又沒有後援,形勢會很不利。
我當下控制艾琳打發了來通知的巫師,接着以最快的速度換上她的裙子,截了根頭發塞進進藥劑瓶。
“幸好多帶了一點……”我咕哝着咽下難喝的液體,酸腐味轟上鼻根,差點沒再吐出來。
我皺臉吐吐舌頭,将寶貝米爾斯銀戴上。為了不引起懷疑,我仍舊将它挂在鎖骨間。雖然有微毒,但一會會工夫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算了,先不想了。
我眨眨眼睛,對着鏡子左右轉轉,嘴角淺淺翹起,鏡像立時露出一個溫婉的微笑。
天衣無縫!我滿意地喟歎,嗯~除了容貌醜了些。
不否認有故意挑刺的成分,我勾着扶欄往下走,一邊沒什麼誠意地自省,但在對着我這張臉這麼多年以後,就這2.0版的質量,黑魔王的審美确實降級得厲害。
想到他又把面貌恢複成那副可怕的模樣,我興緻缺缺地想,噢,差點忘了他對美有自己的标準。
大廳裡的長桌被撤去,寬敞的房間站了不少人,黑壓壓地圍在一起,沉默不語。幾個面色憔悴的食死徒跪伏在中間的空地上。
在他們面前,黑魔王慢慢來回踱步。蒼白的面容遮掩在陰影中模糊不清。
我暗暗打量的目光一觸即離,安靜迅速地填補到包圍圈裡,好巧不巧正對着貝拉特裡克斯。
對着仿佛剛死了全家的冷臉,我毫無芥蒂地回了個溫柔親切的表情,引來一陣無聲的冷笑。
目光掃過中間空地,果然瞧見了那幾個熟悉的人影,便宜哥哥也在。不知是不是多心,締蒙在同我,确切是艾琳對上眼的刹那,眼神似乎複雜了些,但他很快又埋回了頭。
過了會,黑魔王的聲音響起,“歡迎回來我的食死徒們,”他停下腳步,聲音平靜,若有所思,“但我想所有人應該都很好奇你們是怎麼擺脫攝魂咒控制,從守衛森嚴的看守中逃出來的?也許有人可以首先為我們解答這個疑惑?”
這問題要是答不好,他們這些人很可能都會被當作策反的叛徒下場凄慘。頓時中間的人堆肉眼可見地顫抖了起來。
圍觀的食死徒們卻來了興趣,目光裡都多了一些看戲的不懷好意。
“主人……”綠袍巫師顫顫巍巍地爬到黑魔王腳邊,搶先道,“我千辛萬苦逃回來就是想跟您彙報敵人的消息!寶貴的消息!”
“是嗎?”黑魔王的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是信了還是半信半疑。
綠袍子也有些拿不準地縮了縮,但已經開了話頭,隻得硬着頭皮講下去。
“我看見了那個女巫,就是那個有着銀色頭發的,”深怕談及她的名字會惹黑魔王不快,綠袍子小心翼翼地咬詞,“她計劃要避去挪威,就在本月底。”
這當然隻是編出來的一段假記憶,用來混淆視聽。我壓低下巴,藏在影子裡的嘴角翹了翹。
黑魔王盯着綠袍子的眼睛,稍頃輕聲說,“可惜是假的。”
我的表情跟綠袍子一樣都立馬僵住了。
“主……主人……”他明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複,努力克制住慌張,大聲自辯道,“我沒有說謊!主人,請您……”
黑魔王擡手,綠袍子立即咽下了剩餘的辯駁,隻漲紅了臉爬在地上擡頭望他。
“你确實沒說謊,”黑魔王背過身又開始繞着中間的人堆踱起來,不緊不慢地說,“隻是記憶被篡改了。”接着有些像自言自語般繼續道,“她對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了,自信到忽略了記憶是個精密的東西……”
在他眼神掃過來時,我強迫下垂的嘴角重新僵硬地往上翹起,耐心等着大評審官走過去。
“……這段假記憶編得完美無缺,可惜在銜接的地方處處是破綻……”
然而房間裡袍子拖地的沙沙聲突然頓住了,黑魔王停下了刻薄的批駁。
餘光裡,他扭過身一步步走了回來,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的目光一一掃過緊張起來的食死徒們,最後不遂人願地落到了我身上。
空氣裡的那股熟悉的玫瑰味,很淡,淡到幾乎沒有人發覺。可對一個無數次嗅着這氣味入眠的人來說,又過于濃郁了。
反應過來前,身體幾乎已經條件反射般去追尋那抹氣息的來源。
晦暗不明的紅眼睛定定地盯着新來的女巫,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從臉上掃過,嘴角慢慢噙起抹冷笑。
他承認,她的僞裝是越來越出色了。
我緊張地觀察他的表情,唯恐他是不是覺察出了什麼,但想到複方湯劑的效果,心下又稍定,隻是右手還是不自覺貼緊了插魔杖的口袋。
片刻,黑魔王開口了,平靜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變化, “你覺得呢?”
“主人?”我小心地望着他,一時拿不準問的是什麼。
黑魔王微微側頭打量緊繃的面孔,貼心地複述道,“卡萊爾·亞克斯利,是不是學藝不精又慣愛賣弄,自負自傲,薄情寡義,冷心冷肺,眼瞎心瞎到竟然能看上一條從阿茲卡班跑出來的瘋狗?”
我聽着劈頭蓋臉的數落差點連僵硬的微笑都維持不住,大罵背後說前任壞話的男人都不是好人!
然後我溫順地回道,“您說得對。”
他安靜地看了我幾秒,輕而喑啞的笑聲像夜風拂過細細的沙粒,“我說得對?”
不然呢,還能跳起來打你不成?我恨恨腹诽。
“你不會在心裡罵我吧?”黑魔王緊接着幽幽地問道。
“主人!”我立即帶上哭腔否認,壓低下巴仰望他,正好露出修長雪白的脖子,眉尾下滑,一副搖搖欲墜,楚楚可憐的模樣。
然而黑魔王看起來并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興緻,并且還有意延長緊張的氛圍,讓它繼續在沉默中醞釀升級。
越過他肩膀的目光瞥見貝拉露出幸災樂禍的竊笑。我咬住下唇猶豫蹲下來抱着他大腿哭訴會不會更有效。
突然,脖子上的米爾斯銀項鍊被一把扯了下來。
食死徒們都倒抽了口氣,目光緊盯,心裡估摸着這新上位的愛寵這麼快就要大禍臨頭了?
我的身子也緊繃了起來,飛快思索着自己在哪裡踩了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的雷,或是哪裡露了餡?
克制住眼神中的警惕,我露出副不敢相信,傷心欲絕,的姿态,同時貼身的右手已經放到了魔杖上。
“戴着這個做什麼?”黑魔王提着項鍊,眼睛卻沒有離開女巫的面孔。
“主人,您說過喜歡看我戴,越顯眼越好……”我小聲解釋,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在半空中晃動着的此行目标。
然後下颌一涼,是修長的手指捏住下巴,将我偏過去的臉扳了回來,“下次别戴了……”
臭男人良心終于發現了?
我垂下眼睑避開血紅的眼睛,心想憐香惜玉前能不能先把項鍊還給我。
“戴久了傷腦。”
我忍不住抿緊了唇,懷疑他是不是在内涵誰?但轉念一想,現下的馬甲人設不就是美貌溫順又無腦的弱雞麼,邃勉勉強強地認同。
“主人,”我瞥了幾眼銀挂墜,目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