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你動手了?”我蹙眉望向他,仔細打量。
“沒有,”斯内普說,“加布裡·亞克斯利到處點火讓他暫時抽不出時間來審問我。”他頓了頓,“這手玩得很漂亮。但亞克斯利的天賦魔法太有識别性了,如你所說加布裡·亞克斯利已經死了,時間一久黑魔王肯定能察覺出來背後的人是你。”
斯内普皺起眉頭,“這一定會引得他更加暴怒。你是在玩火。”
“老實說,”我繞着胸前的一绺頭發,銀色的發絲在火光照耀下閃着金屬似的光澤,“最近幾年裡的一些叛亂并不全是我的策劃。我隻是做了一點推波助瀾罷了”
斯内普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你确定隻是一點嗎?”
“長久的暴力統治下一定會出現動亂。”我不理睬他的暗諷,“這難道怪我?”
斯内普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你明白後果就好。學校還有事處理。”
他點頭告别,跨進壁爐裡消失。
夜已深,所有人都已經入睡了,靜下來的房子越加像個黑洞洞的墓穴。
我慢慢踩着木台階上樓,突兀的嘎吱聲被靜音咒消去。
韋斯萊夫人貼心地把我的房間單獨空了出來,裡面的陳設還是原來的樣子。
我從書架上取下一隻精緻的千紙鶴,邊緣已經因為年久而微微泛黃。我輕輕吹了口氣,将附着的灰塵吹去,靜靜地盯着翅膀尖上的署名看了好一會。
視線追着優美流暢的筆畫慢慢挪動,想像着修長的手捏着羽毛筆微微用力的樣子。
他那時候是否會想到有一天會跟送件的對象走到這個地步?
我不由自主地捏着紙鶴将留着簽字的翅尖在唇上輕輕印了印,仿佛還能感受到那人指尖留下的溫度,感受到他留存的正在慢慢冷卻的愛意。
重新放回書架時,手腕無力地舉着它幾次都沒能成功。
我費力地把紙鶴推回去,身體順着書架慢慢下滑坐到地上。
臉頰側枕在膝蓋上,我呆呆望向窗外明亮的圓月,慢慢閉上眼睛,淚水無聲無息地順着眼角流下。
第二日晚,郊區别墅。
高高的穹頂下,水晶吊燈垂簾無風微動,不斷折射出耀眼的光。
兩指慢慢滑過圓潤的大理石欄杆,我垂首瞥向樓下,燈火輝煌的大堂裡人群熙攘,每張面孔上都佩戴着一個銅面具。
這是俱樂部的規矩,除了特定幾個巫師以外,底下的人誰也不應該認識誰,互相絕不談及私事。如此,即使有人被抓也能杜絕牽連出一大批旁的人。
伊萊亞斯懷疑加布裡已死的消息是隊伍裡暗存的叛徒散布的,他認為這是食死徒引誘我現身的陰謀,現在召開聚會是不明智的。
但今晚我有另外的安排。以黑魔王對加布裡的深惡痛絕他一定會來,比爾他們在古靈閣的行動才能更加順遂。
“铛……铛……铛……”玻璃杯壁被金屬勺子輕輕擊打的聲音響起,大廳裡的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話頭仰首望去。
幾個男巫正站在二樓陽台上,敲擊杯子的正是其中一個。為首的巫師戴着張銀色面具,鹽霜似的銀發同面具一樣在水晶燈下閃着喑啞的光暈。
多日來不胫而走的加布裡·亞克斯利身死的傳聞到這裡本該不攻而破了,但衆人仍舊下意識屏息凝望,猜測面具下的臉孔是否真的屬于加布裡·亞克斯利本人,而不是什麼冒名頂替者。
“晚上好,我的朋友們。”我掃視過一雙雙滿含疑慮的眼睛,高聲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觀測着他們眼睛裡閃變的情緒,“數個日月的攜手同行,衆位的信任卻如此輕易地就被敵人撬動。不得不說,我很失望……”
“亞克斯利先生……”一個站在前排,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慢慢上前一步說道。
“還沒到該你說話的時候。”我右手邊落後半步站着的金發男人冷聲打斷。
“沒關系,”我擡起手止住萊納斯的話,“這位先生可以暢所欲言。”舉起的手向前一轉,做出邀請的手勢。
“我絕對尊重亞克斯利先生,”西裝男雖然這麼說,可口氣卻算不上尊敬,“但還請您摘下面具,打消大家的疑慮。”
“合理的請求,”我再一次擡手阻止了萊納斯上前喝止他,“但在此之前還請各位明白一點。時至今日,各位聚集于此不是因為加布裡·亞克斯利的名頭,而是因為一直以來我們都合作得很愉快,互幫互助各取所需。這麼說來,我是誰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交頭接耳的人群發出動搖的切切私語。
“你這是承認自己是個冒牌貨嗎?”西裝男不依不饒地大聲質問,咄咄逼人。
這次不等萊納斯喝止,西裝男陡然掏出魔杖死死地戳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周圍的人群一下安靜了下來,迅速後退幾步,空出一圈無人的真空地帶,驚惶地望着站在中央舉起魔杖對準自己的西裝男。
“一般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銀色面具下的語速不變,依然不緊不慢地說,“斯蒂文先生。”
被精确報出名号的西裝男眼神閃躲,額頭微微沁出了層薄汗,“請饒恕我,大人。”
我平靜地打量了他一會,任由不安的氛圍在沉默中慢慢升級,直到所有人意識到這裡誰說的話才算數,才松開了對西裝男的控制。
“謹言慎行是種美德,斯蒂文先生。”我淡淡地說完,這才摘下面具,加布裡·亞克斯利的面孔顯露在明亮的燈光下。
靠肉眼來識别一個大巫師的身份,這個提議本身就很經不起推敲。特别是對一個精通變形術的大巫師來說,想将自己僞裝成另一個人的辦法實在太多了。
不過用不上身體變形術,一個臉部的僞裝咒加一點精神暗示就足夠應付這些人了。
我望着倉皇逃入人群中的西裝男有些無聊地思忖着食死徒什麼時候才會現身……還有黑魔王。
我呡了口酒,壓下湧上來的雜亂的情緒,強迫自己一遍遍過着脫身的方案。
“食死徒!”不知是誰先尖叫起來。
沉默像冰冷的河水從那人開始一波一波地向所有人擴展。别墅的保護咒已經被破壞,人群騷亂起來,許多人在幻影移形。
慌亂的人群将看台上的三個平靜觀望的巫師襯得格外凸顯。
我背手望着從天而降的食死徒,沖後邊的兩人打了個手勢,等黑魔王現身就激活一早布置好的陣法拖延時間。
為今晚戰鬥而等待良久的精銳從後面的大門湧進來,同飛奔過來的一大夥食死徒陷入混戰,立時魔咒的光四處飛閃,噼啪轟隆聲不絕于耳。
我飛快地掃過戰場,頓時驚感不妙,黑魔王不在這裡!
西裝男起先還觀望着局勢,眼看食死徒被早有準備的一方慢慢壓制,開始貼着牆角想逃離。
萊納斯閃身将這隻老鼠揪住丢到我面前。
我沒有心思理睬叛徒聲淚俱下的求饒,朝伊萊亞斯點頭,“照料好他。”
随即幻影移形,黑暗襲來,擠壓着穿過漆黑的隧道,眼前重新清晰起來時,古靈閣的大門赫然立在眼前。
氣派的大門敞開着,露出漆黑幽深的門洞,散發出一股不詳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