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的房間裡,食死徒們戰戰兢兢地面向黑魔王圍成半圓。
他腳邊的地闆上跪着幾個顫抖的身影,閃動的火光照亮了部分宛如石雕一樣僵硬的面孔,焉焉地垂喪着腦袋,不敢直視高高在上的紅色眼睛。
黑魔王蒼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不妨礙食死徒們感知空氣中彌漫的逐漸升級的不悅與怒火。實際上,黑魔王的不愉快已經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了,特别是在卡萊爾回來之後,幾乎到了頂峰。
大家往日裡的行事都變得格外地謹小慎微,卻還是難免會有避不開懲罰的時候,埃弗裡等人就是這樣一群撞火藥口上的倒黴鬼。
恰好在這個點被指派任務,又恰好在這個節骨眼,引發了一場巫師叛亂,因此也理所當然地成了黑魔王怒火的傾瀉對象。
随着每一道魔咒落下,圈子都會哆嗦一下,似乎每個人都想後退,但又不敢動。
“再說一遍,”珍珠色的魔杖被稍稍擡起,黑魔王冷冷地說。
“主……主人,我們試圖……阻止他們……”埃弗裡結結巴巴地說,睜得圓圓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可我……我們不知道……不知道他們用的什麼方式避開了監控交換信息……聚集叛衆……”
“你不知道?你也沒查清楚?”黑魔王輕聲問,聲音逐漸低得可怕,“狼狽不堪地跑回來,一無是處,那麼留着你們還有什麼用處呢……埃弗裡?”
“主人,我們雖然沒查清他們怎麼交換的消息……但發現了這個,”他急忙将一枚金加隆托在手心,戰戰兢兢地遞給黑魔王。
黑魔王将那枚被施了魔法的假加隆捏在眼前查看,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後發出聲很輕的冷笑。
“主人,我們恰好在抓到的幾個人的口袋裡都搜到了一枚,”埃弗裡企圖将功補過,語速急切地說道,“也許别有用途。”
“别有用途?”黑魔王複述着埃弗裡的話,将腦袋微微一側,用一種很新的目光打量着他,“卻沒搞明白?”
“是……是的,”埃弗裡聽着這意味不明的問話,原本的底氣散了一半。他以為自己能獲得暫時的豁免,沒想到迎來的是更加嚴厲的怒火。
“你們的愚蠢簡直令我倍感驚訝,”黑魔王冷酷又平靜的聲音幾乎沒有變化,劈下的魔咒卻越來越狠厲。過了好一會才擡起魔杖,繼續道,“竟然會被這種簡單的小把戲蒙騙!我承認,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主人!”另一個巫師匍匐着爬到黑魔王的袍邊,懇求的聲音顯得尖銳而急促,“求您饒恕我……我們吧,我們會……會抓住這幫叛亂者的!”
黑魔王不置可否地冷笑了聲,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越加鮮紅。
令人窒息的恐懼在沉默中逐漸升級,不僅是地上犯了錯的,連圍着的食死徒也開始哆嗦起來,心驚膽戰地祈禱着黑魔王不要遷怒無辜。
萬幸的是,突然傳來的一陣響動打斷了恐怖的加劇,黑魔王可怕的目光被引向了窗外。
食死徒們暗暗松了口氣,過了會卻驚愕地發覺這動靜沒有停息反而還在變得越來越大,直到宅子外面阻擋人腳步的結界四分五裂。
打碎結界并不難,因為它并不是用作保護,更多的是一種警告,警告巫師不得擅闖,另外也能驅逐煩人的麻瓜。
當然,不請自入便是一種尋釁,更何況堂而皇之地擊碎,簡直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挑釁黑魔王。
難道是鄧布利多死而複生又殺回來了嗎?
屋子裡的許多人都大驚失色地往外看去,心裡揣測着是什麼人竟然敢這樣膽大妄為。
與此相比,黑魔王的面色要顯得平靜許多。他繞過地上的幾人,靠近窗口時恰好瞥見一個留着黑色長發的窈窕身影躍上台階,轟開大門走進房子。
接着是一串由下及上的,像是小高跟重重地蹬在地毯上發出的沉悶響聲,急促地挨近他們。
聽得出來,這腳步裡帶着些主人的激烈情緒。它在上到二樓平台時頓了頓,接着徑直朝衆人所處的房間疾步過來。
……
“你生氣,我可以理解,”我大聲說着,一邊轉動冰涼的銅把手,“但你不能這麼随意地動我的人……”
下秒,濃郁的血腥味混着黑魔法的氣息迎面撲來,一下子止住了我急切的腳步。
我皺着眉适應了幾秒才慢慢穿過陰影,走了進去,“這裡是剛開了個謀殺派對……呃……晚上好?”我遲疑地打招呼道,環顧了一圈,發現裡面竟然擠擠挨挨地站滿了巫師。
看起來,不合時宜的到來正好打擾到了這場會議……又或許……并沒完全打擾?與衆人四目相對之際,我稍微收斂了些脾氣,猶疑地掃過圍站着的食死徒。對視的目光裡似乎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隐約的慶幸。
“要不……”這麼多外人面前,即使怒火中燒,我還是秉持着禮貌原則,側了側身子克制地問,“……我晚點再上來?”
話音未落,背對黑魔王站着的食死徒們微微舒緩的面色頓時一僵,目光再一次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焦急。我看到亞克斯利使勁打着眼色,整張臉因為用力過猛都變得扭曲起來,上面就差明晃晃地寫上,别走!!
“誰是你的人?”窗前的黑魔王慢慢轉過身,眯着眼睛,冷聲問道。
餘光瞄了瞄地上東倒西歪地跪趴着的巫師,我終于明白過來衆人無聲的潛台詞,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問,“能讓其餘人先出去嗎?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目光從面露感激的一幹人臉上掠過,與黑漆漆的眸子安靜地對視着,“除非你想讓我們倆的私事傳得人盡皆知?我倒是無所謂……”我假意輕松地聳聳肩。
黑魔王明顯被這幼稚的威脅氣笑了,“但凡這屋子裡的事外面有一點兒風聲……”他慢慢走回食死徒中間,壁爐的火光重新映在了過分蒼白的臉頰上。
他沒有繼續說完,隻是冷冷地笑了聲,站着的食死徒立時都跪了下來,倉皇地搖着頭,小聲嘟囔着否認。
我深吸口氣,慢慢走到他身前,揚起腦袋說,“這麼說……那我可要親你了,”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挑起眉毛說,“正好讓大夥兒都評價評價,你的吻技是不是一如既往地糟糕。”
黑魔王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随即銳利的目光剜過地上的巫師,被這無恥發言驚得擡起頭的食死徒們像是怕被燙傷似的,腦袋又立即深深地垂了下去。
他将目光重新挪回我的臉上,沉默了一會,似乎看出了我不容置疑的堅持,咬牙切齒地說,“都出去。”
巫師們安靜又迅速地爬起來,如釋重負般魚貫而出。
“等等,”我拽住埃弗裡的胳膊,“按照從前魔法部的法律去領罰吧。”
“卡萊爾小姐……”埃弗裡逃過一劫的神色頓時又僵硬了起來,試圖狡辯道,“我沒……”
“你知道我能看見的,對吧,你在上一個任務期間幹過的所有事,”我冷冷掃了眼其他食死徒,警告道,“希望你能牢記,下次不要再做與任務無關的事了,比如……借着審訊的名義胡亂折磨巫師取樂。”我說完,将懲戒的指令印到他的腦子裡,轉過頭不再去理會面如死灰的男巫。
随着門咔哒一聲關上,頃刻間,空蕩蕩的房間裡隻剩下了我們倆。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你倒是會狐假虎威,”他冷笑了聲說,“埃弗裡自然該受到懲罰,但也該是我來罰他。”
我仰頭望着黑魔王,小心揣測着他此時的心情,決定先順溜着毛安撫,“何必事必躬親呢?按照魔法部的流程走,不是更省力氣麼?”
他沉默了會,輕輕地說,“我确實省下了力氣……”
“嗯哼,”我放下心,輕松地應了一聲。
“那我的怒氣該怎麼發洩呢?”
喉嚨開始陣陣發緊,對面的眸子變得越發地漆黑讓我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頓時後悔讓那幫人溜得太早了。
“要不……要不讓他們再回來?”我結結巴巴地提議道,暗暗想,可不要怪我沒義氣,這世道的準則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真是感人的友誼呐,”像是能聽到我的心聲,他輕聲贊許道,口氣裡透着滿滿的嘲諷。
“我跟他們沒友誼,”我幹巴巴地否認。
“那西弗勒斯·斯内普呢?”黑魔王話題一轉,眯着眼睛問,“他什麼時候成你的人了?”語氣平淡得古怪,隻在最後三個字上仿佛不經意地咬了個重音。
“西弗勒斯……”
“叫得可真親切,”他尖刻地打斷道。
我頓時明白過來黑魔王從剛才開始的陰陽怪氣,根本不是針對擅作主張的懲罰,而一直是針對我起初怒火沖天地闖進來時的無心用詞。
“斯内普是霍格沃茨的教授,”我從善如流地改口道,“作為校長,學校的一草一木一人可以說都是我的。你不能就這麼随意地懲罰我的的教職人員……更不用說是那麼嚴重的懲罰。”
“希望你能明白,卡萊爾,”他一步步地逼近,使得我不得不慢慢往後退,“斯内普作為教授前,首先是我的仆人。而背叛,”他盯着我,語氣透着寒意,“是決不允許的。”
話裡暗含的指責就差指名道姓地扣到我的頭上。
我突然感覺喉嚨裡像有一大塊冰滑了下去,寒意落到胸腔,怒火又開始熊熊地燃燒起來。我狠狠地瞪着他,被難過和生氣占據了全部心神,也就沒有注意到随着後退的步子,挨近壁爐的裙邊快要舔到火舌了。
“背叛?”我顫抖着嘴唇,大聲問道,“背叛你跟背叛我自己有什麼區别?如果這就是你想說的全部,那我跟你就沒什麼好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