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王在哪?”貝拉特裡克斯尖尖地譏笑,她掙脫納西莎的手緩緩走上前,“來别人家裡面找自己的丈夫?卡萊爾小姐?”
“我下次會記得要一個印記的,”我不理會她的陰陽怪氣,挑着眉說,“你們誰來召喚他?”
盧修斯觸到我的目光立即緊緊了袖子,慢慢退了半步,幹笑道,“沒有要事,我們不能随意召喚黑魔王……特别是最近一年。”他很小聲地說道。
“我有要事。”我立即扯起嘴角回道。
“你有的是麻煩,”貝拉特裡克斯冷冷地哼了一聲,“現在沒人敢召喚黑魔王,除非抓到波特或是一心找死的。”
“他最近心情很不好啊,”我幹巴巴地問道。
貝拉特裡克斯對這明知故問又是一頓冷哼,接着勉為其難地開口,“他也許在玫瑰園……”她嘴角強撐的弧度顯得有些憂傷,“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黑魔王總是會待在那裡。”
“玫瑰園?”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地方?
“月湖森林的玫瑰園,”貝拉特裡克斯冷冷地補充道。
是了,理因如此,他當然是在家裡面了。
我懊惱地皺了皺眉,心裡嘀咕着自己該先回去看看的,也怪他從前總是來去匆匆,待得時間不多,一下子沒聯系起來。
随即我又難得好心情地對着貝拉特裡克斯僵硬的冷臉揚起個愉快的微笑,“謝了。”後者預料之中地回了一聲冷哼。
起先我還不理解為什麼貝拉特裡克斯要舍去月湖森林的名字,獨獨将玫瑰園挑出來單稱。然後,等到了地方,就全明白了。
還沒等幻影移形的眩暈徹底消失,我就被眼前幾乎淪為一片廢墟的宅子震得瞠目結舌,然後是一股強烈的忐忑和不安湧上心間。
他似乎比想象得還要更生氣得多,我踩着混着碎瓦礫的石子路憂心忡忡地想着,一邊慢慢繞過主宅的殘垣斷壁,朝唯一看起來還完好無損的玫瑰花房走去。
花房的玻璃牆映射着落日血紅的餘晖,晃得眼睛生疼。我閉了閉,感受到門框上的涼氣透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髒,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緩了會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先前是太想當然了,看來玫瑰園不是唯一沒受波及的地方,更确切地說,是沒被波及完的地方。
一半的玫瑰仍舊像是被日日精心照料那樣欣欣向榮,嬌豔欲滴,另一半卻仿佛被霎時吸幹了生命力那樣焦黃萎頓。
我屏着呼吸,下意識想提起指尖試探地觸一觸,下秒,身後似乎有細微的氣流拂過,在還沒反應過來前,一股熟悉的氣息已經率先鎖住了嗅覺。
“Volde?”我急忙轉身,沒看到被甩動的長發掃過的一大片焦萎的玫瑰頃刻之間化成了金色的齑粉消散在了原處。
“是我,我說了會回來的,”我輕聲說,“沒有騙你吧。”
他的臉陷在濃重的陰影中,夕陽的金紅線條細緻地勾勒出精緻的輪廓。
修長的手指一點點地撫過臉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極力克制下的輕微顫栗。
他似乎有點不敢置信自己的所見,就好像原本認定了不會再回來的人又突然地出現。
“我沒有騙你,”我按住臉頰上的手,緊緊地握住,自己都不知道想表達什麼,隻是單調又肯定地重複道,“我絕不會騙你。”
“你沒有騙我?”他很輕地呢喃道,漆黑的眸子在陰影中顯得愈加幽深。但我隻覺得裡面似乎被痛苦、悲傷和失望充盈,陣陣酸楚泛上了鼻子。
“對不起,”我抽噎道,“我知道自己總是很……”
“對不起,又是對不起,”他打斷我的抽泣,慢慢說道,“我還要接受多少你的對不起……敷衍又輕巧的道歉。”
“敷衍?”我有點生氣地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我從來沒想過敷衍你!我說了一定會回來的,現在,我回來了……為了你。”
“假設你回不來呢?你敢說自己一定能從門裡出來?”他望着輕咬下唇不語的卡萊爾冷冷地笑了聲,“回不來大概連句像模像樣的道歉都免了,是麼?反正死去的人是不會有知覺的,”他的胸膛起伏快了些,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劇烈的情緒,“反正痛苦的都是被留下的人。”
“我……”我眨了眨潮濕的眼睛,飛快搖着頭說道,“不會有下一次了,我保證,下一次……。”
“卡萊爾,每當坐在這裡,”他輕聲說,“我想到你有可能死了,就感到十分痛苦。然後想到你也許還活着,隻是離開了這裡,又感到百倍的痛苦,”他深吸口氣說,“因為這不但意味着我失去了你,更意味着我失去了愛,失去了你承諾給我的一切!”
“你沒有失去,沒有一刻失去過,”我咬着下唇,吞咽了下哽塞的喉嚨,“我一直愛着你。”
“至少在你決定進門的那刻,”他神色幽幽地說,“沒有那麼愛。”
“門能徹底分割我和影子,”他淡漠的神情讓我越來越不安,竭力解釋道,“還能幾乎兵不血刃地解決格林德沃,沒有任何傷亡……當然,鄧布利多不是。不,我隻是想告訴你,這對我跟你的感情完全沒有關系。”
“沒有傷亡?”他挑起眉毛,輕聲說,“誰說的,沒有任何傷亡。”
我聽着他語氣裡故意的嘲弄,一陣毛骨悚然被不由自主地被帶起,呼吸霎時一滞,睜大了眼睛喃喃問道,“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他背着手,嘴角勾起抹冷酷的微笑,“不過是幫格林德沃做完他沒做完的事罷了。”他望着慢慢後退,跌坐在花台邊沿上的卡萊爾,冷冷地說,“那群麻瓜該感謝自己此生能有機會為黑魔王效力。”
“即使是死去的……”我幹澀地問,“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已經沒有敵人了,根本用不上陰屍了。”
“我已經厭倦了你的道歉,卡萊爾,”他面無表情地自顧自說道,“如果愛你需要一直擔驚受怕,一直揣摩不定,一直忍受痛苦,我情願恨你……我也情願你恨我,”他頓了頓,很輕地說道,“這樣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兩不相欠?我一時有些無法理解這個詞的意思,困惑地盯着他片刻,才發現自己的肩膀顫抖得厲害。
即使他說恨我都不及一句兩不相欠。恨我,至少他心裡還願意有我,而他想的是兩不相欠,想的是徹徹底底地,從此心裡不再有我。
“你休想輕易甩掉我,特别是……”我盡力不讓嗓子眼裡的哽咽影響發聲,“特别是我好不容易才回到這裡。”
黑魔王望着不斷抽泣的卡萊爾,捏緊的指關節微微泛白,冷漠的神色卻控制不住地軟和了一些。
總是這樣,他暗自輕嘲,隻要她一句道歉,一聲抽泣,他就怎麼也忍不住地想原諒,忍不住地想隻要她還在就好,不管下一次,她是不是還會這樣地義無反顧地離開。
他竭力地克制着自己,木然地看着她不敢置信,悲傷質詢的眼神,木然地順着她推搡自己的力道後退兩步,木然地望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幻影移形消失在宅邸的廢墟間。
真神奇啊,他心想,這間莊園總是能恰如其分地映射出他的内心,不管是曾經的金碧輝煌也好,現下的滿目蒼夷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