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都是白色的,高高的牆壁仿佛閃爍着貝殼似得柔和光暈,四周鑲嵌的玻璃純淨地閃耀着鑽石般地光芒。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明亮的候診室大廳裡,潮濕冰涼的空氣裡飄着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氣味。
等視線完全适應光亮,嗡嗡的喧嘩聲像是被驟然扭開了開關似的放大,我還沒搞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裡,隻是茫然地四下裡張望。
白色制服的護士、醫生在旁邊急匆匆走過,鉛灰色鐵質長椅上坐滿了等待候診的病人,挂号、拿藥的窗口都排着長長的隊伍。
我眨了下眼睛,忽然意識到了心底一直盤桓着的違和之處。
這是家麻瓜醫院。但作為巫師,即使我要就診,也應該上聖芒戈,而不是到這裡來。
剛得出這個結論,我幾乎立刻察覺到周邊環境的奇異之處。門窗外不是修建整齊的大草坪或者鱗次栉比的大樓,而是明亮的白霧,看起來就好像是外邊景物都還沒有形成,整個白茫茫的世界隻有這一處存在。
還不待想明白,一個沒什麼情緒波動的女聲在身後乍然響起。
“你來晚了。”
我猛地轉過身,一個穿着白色護士服的年輕女人悄無聲息地站在身後。
她抱着同樣白色的寫字闆,用手指順着長長的單子往下找,然後頭也不擡地說,“探望528房的病人……跟我來。”
“等等,”我有點被搞糊塗了,三兩步跟上她的步子,急忙問道,“是不是哪裡弄錯了?我不認識528的病人……”
“你一定認識,”護士轉身朝我掀了掀沒什麼感情的嘴角,晃了晃寫字闆,“我們不會弄錯,這裡都記着呢。”
我跟着她穿過雙扇門進入一條全白的狹窄走廊,候診大堂的喧嘩蓦然消失,四周一下子隻剩下兩個空蕩蕩的腳步聲。
我回頭望了望了,吃驚地發現雙扇門不見了,後邊同樣是條白色的走廊,一直延伸到盡頭,白色的牆上刷着一個大大的灰色數字5。
“528到了。”護士單手抱着寫字闆,側身推開同樣全白的房門說道。
我猶疑地看了看她,後者的臉上沒任何表情,似乎進去還是離開全憑自己的意願。最終還是被好奇心驅使,我慢慢跨進病房,往安靜躺着的人走去。
我感覺這個病人已經很虛弱了,口鼻被淺藍色的透明罩子罩着,連着一條白色的呼吸管。幾步遠的路望去幾乎察覺不到她胸腔的起伏,要不是旁邊連着的儀器還在持續地沒什麼生氣地滴滴響着,我幾乎要以為這是具屍首。
随着間距的縮小,病人的面孔在視線中越來越清晰,我情不自禁地用雙手捂住口鼻,睜大了眼睛盯着床上憔悴又熟悉的面孔。
那是我自己的臉,應該說是落水前的臉。
“這是……我?”我不敢置信地盯着這張仿佛已經死去的蒼白面孔,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
“你看起來快死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但不是那個護士。
我發現護士消失了,門口進來一個中年婦女,原本保養很好的臉上已經多了許多細小的皺紋。
她仿佛看不見我似的越過去,慢慢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用打濕的手巾熟練又細心地擦拭搭在床沿上的僵硬蒼白的手。
“媽媽……”我的嘴唇有點顫抖,嗓子像不協調的笛子,努力對了幾次氣孔才發出幹啞的聲音。
我不由自主地往她身邊跨了一步,想像從前一樣抱抱她,親親她的臉頰,卻猝不及防地被身後的一雙冰涼的手牢牢鉗住。
“你隻有一次機會。”他說。
我猛地轉頭,Volde沒有表情的臉猝然撞進視線。
“你說什麼?”我有點不解地問。
“回家的門隻會打開一次,”他靠得更近了,我幾乎能感覺到他溫涼的嘴唇就在自己的耳邊。
“醒醒,”他溫熱的氣流噴在耳側,“卡萊爾,快醒醒。”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喘着粗氣,感受到手臂被抓着下意識試圖掙脫,等視線在Volde略顯擔憂的臉上聚焦才回過神來。
“Volde?”我茫然地眨了眨朦胧的眼睛,“怎麼了?”
他已經穿戴整齊,靠坐在床上,銀黑相間的大書敞開地擱在手邊,赫然是記述門的那一頁。看起來,他在不久前正反複研究着它。
“是你怎麼了,”他皺着眉說,“我一叫你的名字,就不停地哭。”
我這才發覺眼角和鬓發都濕漉漉的,擡手輕輕擦了擦,把黏糊糊的頭發撥開,遲疑地說道,“我做了個夢……”
“噩夢?”
“可能吧……”我避開他的目光不确定地說,瞥見窗簾間漏出的一線還未大亮的天色,轉而又瞪向他,“你這麼早叫我做什麼?最好有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有個消息,讓我覺得我們得加快行動了。”
“什麼消息?”我掀了被子,從他身上爬過去,坐在床邊用腳把靴子勾出來套上。
我從施了空間折疊咒的雙肩包裡掏出深藍色的連衣裙時,餘光陡然被牆邊多出來的一縷長長的黑色粉末吸引,它看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裡面出來卻被立即燒成了灰燼。
“最近在這一帶有很多麻瓜陸陸續續失蹤,就在昨天,又失蹤了一批。”黑魔王雙手交握着放在腹部,靠在床頭,兩條長長的腿交疊,專注地注視着換衣服的卡萊爾。
“格林德沃要這麼多麻瓜做什麼?”我被他盯得臉頰發燙,迅速套上裙子,轉進浴室裡洗了把臉,漱了漱口,嘴裡泛起一陣清澀無味。
“因為那道門,”黑魔王把迷你龍皮雙肩包放在腿上把玩,他聽見浴室裡哐當一聲,似乎有什麼摔進了洗手池裡,“怎麼了?”
“手滑,杯子掉了,”卡萊爾有點氣虛不穩的聲音從裡邊傳出來,“跟門有什麼關系?”
“那道門可以幫他又快又便捷地造出陰屍大軍。”他嘴上回着,然而從臉上的表情來看卻像是在擔憂另一件事。
“肉身不是會在穿過門的時候消失嗎?”我一邊不解地問,一邊不自覺加快了動作,從他長長地手指上搶過背包,把書本塞進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