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嗎。”吵架的時候，狠狠揭對方的短來形成傷害是常有的事，他願意把這些都當成卡萊爾的氣話，讓它們永遠留在已經過去的昨晚。

“我昨晚說的一切不是為了羞辱你，Volde，我隻是……不想讓你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裡，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隻有你永遠地留在原地，”我将脖子努力伸了伸，臉頰擱在瘦削的肩膀上，擡頭望着他略顯僵冷的面色。

“活在過去的陰影裡？”黑魔王神色不明地輕笑了聲，垂眸望向我，“卡萊爾，你錯了，它們早就不再能影響我了。”

“改變名字，掩蓋過去，還有格外厭惡麻巫通婚，不正是因為你太在意過去了嗎？”

黑魔王面無表情地望着卡萊爾沒有出聲，半晌，他輕聲說，“卡萊爾，我不想再跟你吵架了，如果可以的話。”

聽着他的話，鼻子又開始忍不住酸澀起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永永遠遠都不想再經曆像昨晚那樣的事了。感覺到他的抗拒，我不想逼迫他，也不再執着于這個話題，而是提起了另一樁往事。

“有件事，我早該跟你講的，關于我的家人。”

“你不想，就不必硬講，”他知道卡萊爾曾經很抗拒談論亞克斯利家族的事，也許曾經的他很在意，但是現在隻要她在身邊，亞克斯利的事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将下巴重新擱回毛茸茸的腦袋上，黑魔王眯着眼嗅着發絲間熟悉的清香想。

“是我殺了邁恩哈德。”

黑魔王有點訝異地掀起眼皮，垂眸仔細打量卡萊爾的神色。那晚趕到時，一切都結束了，他來不及也沒心情去了解邁恩哈德是怎麼死的，隻當他是在戰鬥中倒黴地被殺害了，這個真相确實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這倒是令人吃驚，”黑魔王輕聲說，他從沒想到過卡萊爾會跟他做同樣的事。

“因為他殺了我的母親，”我凝望着深邃的黑色眼睛，試圖感知裡面的情緒，“這就是為什麼當時無論如何，我也要回法國的原因。”

黑魔王頓了頓，他沒想到卡萊爾的母親居然是這麼死的，當時外界的傳聞幾乎清一色是病死。他對别人的不幸一向很難共情，但是直覺這一定會讓卡萊爾很難過，然而端詳着她的神色，後者的表情意外地很平靜，一點看不出來她遭受了這麼多的痛苦。

“她是個傻白甜的大小姐，看臉識人，結果被渣男騙心騙婚，”我以為再提起這些黑暗的往事仍舊會異常難以出口，然而臨到頭卻發現，傾訴對象是大魔王的話，也并沒有想象的那麼難。

頭頂靜悄悄的，我狐疑地仰起脖子瞥了眼黑魔王，想知道這略微相似的父母悲情橋段有沒有讓他特别的感觸，卻發現微微垂着的臉上滿是終于知道你看臉的臭毛病哪來的恍然神色。

“邁恩哈德該死，”我以為相似的父母戀愛經曆能喚起他的共鳴，然而看他的神情是根本沒有。

大魔王甚至更能理解麥恩哈德的想法，就跟他曾經利用卡莉朵拉·布萊克一樣，被騙，隻能怪她們自己太過愚蠢。

“他還要逼我嫁給西奧多·莎菲克。”

“那他确實該死。”黑魔王不假思索地回道，附和的語氣裡頓時真情實感了不少。

我歎了口氣繼續說，“十歲那年，母親因為不想看着曼恩哈德把我送給格林德沃邀賞，才帶着我逃了出來，她原本想去布萊克老宅的。但是追兵咬得太緊了，她隻能匆匆将我藏在一戶人家的院子裡，好去隻身引開追捕，然後就一去未回。”

黑魔王在聽到藏在一戶人家的院子裡時，目光閃了閃。

“再然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想到初見他時的情形，那個臭屁得不得了的神色簡直跟現在一摸一樣，忍不住動了動一邊的腿，用膝蓋摩挲着大魔王的胸口。

他擡手輕輕将作亂的腿壓住，“我父親是個麻瓜加笨蛋，我母親愛上了他……他不喜歡魔法，所以在她說出自己的身份後抛棄了她……我母親在生我的時候難産死了，我在那家麻瓜孤兒院長大……但我發誓要找到他……”黑魔王輕聲說，“然後殺了他……看來我們有不少共同點，卡萊爾……”說到這他的語氣裡才帶上點真實的情感，好像前面說的一堆都比不上末尾這小小一句讓他有感觸。

“如果沒有之前種種的不幸，我們也許就永遠不會相遇，就好像我們所遭受的一切磨難，都是為了遇見彼此所要付出的代價……”

黑魔王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仔仔細細回憶着那段往事的前因後果，就跟卡萊爾說的一樣，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轉折，都好像命運的刻意安排，都好像是為了讓他們能夠在那家麻瓜孤兒院裡相遇……這令他深惡痛絕的身世經曆似乎都不那麼令人難受了。

“……Volde，在我們遭受了這一切之後，這段過往不該再作為我們沉重的負擔，不該成為孤兒院的男孩還是孤兒院的女孩标簽的佐證……是純血還是混血甚至麻種巫師，這都不是我們相愛的原因，我們在一起，隻是因為你是你，我是我。事實上，正是因為父母的緣故，我才一直渴望着能在畢業後有個我們自己的普通但完整的家庭。”

黑魔王在追求長生和力量的路上走了數十年，毫不誇張地講，他幾乎已經得到了這兩者，然而内心的巨大空洞始終無法被填滿。

他不安也彷徨，一直認為是因為力量還不夠，自從得知死敵的預言後，連死亡也開始虎視眈眈，還有鄧布利多一直的阻撓……他在這條路上走得太快，太不假思索，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停下來思考，也許能填補内心缺陷的，從來都是另一種東西……

他聽着卡萊爾的願景，聽着她口中的普通完整的家庭，竟然有一刻覺得比獲得永遠的長生還要來的令人心動，好像心裡最重要的那塊缺失終于被找到了……不是他一直認為的長生，也不是他一直認為的力量，而是一個真正屬于他的，完整的家。

卡萊爾的話很令人心動，隻是黑魔王還有個小疑問，“我們現在不就已經有了自己普通又完整的家庭了麼？”而且他還同時擁有力量和長生，簡直再美妙不過了。

這是黑魔王數十年來最愉快最得意的一刻，甚至對鄧布利多都多了點假惺惺的寬容，畢竟這老頭子講了大半輩子愛，還是形單影隻，這麼一對比，自己這局簡直不要赢得太漂亮。

我呆呆望着一臉掩飾不住得意的大魔王，心想他對普通是不是有什麼誤解……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丈夫和死而複生的老婆，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家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