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交給鳳凰社,鄧布利多一定會好好誇獎你的。”沒有了傷口的牽扯,黑魔王的陰陽怪氣更加利索了不少。
“流了這麼多血都沒法封住你的嘴,真是可惜了。”我艱難地扶着他,經過蘇珊的屍體時順手套上了一個盾防止野獸分食她的屍體,卻意外發現女孩的胸膛竟然還在微微起伏着,看來昨晚那出是黑魔王故意說來激怒我的。
根本鬧不明白這男人究竟想幹什麼,昨晚跟我吵鬧一番又亂打一架,肚子上被開了個大洞,原來就是為了能打嘴炮打過瘾嗎?随着搜捕者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抽不出時間打開壓在肩上的男人的腦子,看看裡面裝了什麼廢水,變形成麒麟輕盈躍上小坡,在林間奔馳起來。
然而我不論怎麼躲避,總是會在停下一會後就聽見趕來的窸窣腳步聲,數十人的搜查隊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有好幾次我都幾乎能在樹幹間看見鄧布利多那頭閃閃發亮的銀發了,看來黑魔王在霍格沃茨肆無忌憚地傷害學生又殺人确實将校長惹毛了。
“隻要在移動就一定會留下痕迹,鄧布利多的追蹤咒就會一直鎖定我們。”黑魔王一邊胳膊繞過卡萊爾的肩膀扶着,一邊掃了眼四周灰暗的森林,“找個隐蔽的地方呆一陣,讓鄧布利多确信我們已經逃離了包圍,将人手撤掉後再出去。”
“為什麼不找個包圍圈薄弱處,幾個傲羅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吧?”關鍵是,一眼望去,森林裡到處都是直挺挺的樹杆,很難找到一個可以供兩個人藏匿的洞穴。
“如果不是你在我肚子上開了個大洞,那當然可以,”黑魔王帶着點怨氣地譏諷說。
“如果不是你拿魔杖死戳着我的胸口,你的肚子上就不會被開個洞。”我立即不甘示弱地回怼道。餘光瞄到一處凸起的小坡,那下面似乎有個被雜亂叢生的灌木遮掩的洞穴。
黑魔王故意把大部分的身體都倚靠在卡萊爾身上,甚至帶着點貪婪地想盡可能多地環住她,摟緊她,就好像終于捕到獵物的大蛇盡一切可能地将其纏緊。
他不知道經過昨晚的那一遭,他們之間岌岌可危的戀情是否還能繼續維持下去,也許離開這個可惡的林子後,卡萊爾就會像昨晚說的那樣毫不留戀地回法國,也許他們會從此橋過橋,路歸路,也許這就是他最後一次在卡萊爾心甘情願的情形下摟着她。
“是誰說留得住她的身體,也留不住她的心,來故意氣人的?”黑魔王輕聲說,在提到故意時語氣裡帶着點不易察覺的試探,一面怕卡萊爾說的是真心話,她是真的想離開,但是一面又心癢難耐,忍不住想去試探她真實的心意。心髒的跳動好像都微微放緩了,他屏着息,像是在等待着死刑的終判結果。
“這隻是個符合辯論邏輯的合理反駁,”聽着腦袋上的問話,我下意識實話實說地回答道。大魔王看起來瘦瘦的,沒想到這麼重,我咬着牙晃着腿,幾乎是一步一停地半拖着他往背坡的小洞穴走去,一邊還需要提心吊膽地留意随時都會出現的傲羅,哪裡有工夫去仔細思考黑魔王心裡的那點傷春悲秋。
“什麼符合邏輯的反駁?”黑魔王皺着眉反問,有點懷疑他們講的是否是同一件事。
“是誰先提出活要留人,死要留屍的?”小洞穴的三面并不平整,凸凸凹凹的石塊将裡面的空間擠壓得更小了,手長腳長的大魔王幾乎隻能以很不舒服的姿勢縮着腿壓着脖子半靠在裡邊。旁邊還有一點點小空隙,但是絕對塞不下一個人了……除非我整個兒窩進大魔王懷裡。
但是昨天才給他開了個洞,今天就這麼親親密密,一下子讓我感覺很不适應。沒想到沒臉沒皮了這麼多年後,我居然再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不好意思。
“你說的這話有個大漏洞,我就是……根據邏輯分析後,提出來而已。而且,誰讓你話講得這麼霸道,就是讓人很想駁斥啊。”我叉着腰,苦惱地打量小洞,真希望能靠死盯來擴大它的容積。
黑魔王再一次對卡萊爾的腦回路感到了深深地無力感。昨晚幾乎把他刺激得失智的話,居然隻是因為她看不得裡面有邏輯漏洞?他又想到那該死的迷情劑,裡面大概也有它的一份功勞。
“難怪那頂破帽子能把你分進拉文克勞,這麼多年冤枉它了,”黑魔王深吸口氣,有點惱怒生氣,又有種被判死緩後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雜糅在一起,一下心情變得格外地複雜起來。
他細細思索着她昨晚的話,像是恨不得翻來覆去咀嚼幾遍,再列個大綱劃重點,一條一條地做閱讀分析似的。突然扶額的手一頓,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你說你就算死也不會愛我……”這話重提一遍,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隻是他太在意卡萊爾當下真實的心意了,太在意她究竟還愛不愛他,在意到不惜将心口再剖開一次,也要問個明白。
人心易變,這是黑魔王内心深處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看了太多曾經海誓山盟的戀人最後反目成仇的戲碼,他怕經過昨天的事卡萊爾也會就此變心。
在空曠的森林中,每個細微的動靜似乎都被放大了,不知道遠處隐約的響動是小動物發出的,還是鬥篷在枯葉上滑動發出的,這裡還有個大病号,我不敢賭。不再猶豫,我趕緊一溜兒将自己縮着塞到了大魔王的臂彎裡,實在無處安放的兩腿隻能曲起,橫着搭在他的腰上。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我壓低聲音輕輕說,一邊豎着耳朵仔細留意外面的響動,感覺馬上就能聽到搜捕人員的動靜了似的。
“迷情劑……”黑魔王用關鍵詞提醒道,下巴頂着毛茸茸的腦袋,瞄了幾眼肚子上橫亘着的白皙大腿,他再一次覺得自己假裝虛弱地拖在這兒的決定實在太明智了。
“我才不喝,要喝也是你喝,”我被一提點,終于想起是哪一回事了,想到就讓人火大,但是,“這跟死也不會愛你有什麼關系,”我仰起頭,正好對上大魔王垂下的黑眼睛,倆鼻子的尖尖幾乎能頂到一起。
洞外投進來的一絲微弱的光線正好打在他的側臉上,讓本就輪廓分明的五官顯得更加深邃了,兩邊略長的劉海有點淩亂地觸在我的臉上。此時近距離端詳着這張俊美面孔,我頓時心猿意馬起來,心想昨天居然會覺得黑魔法理論大全比這好看,真是鬼迷心竅了。
有時候戀人的一個眼神就能讓人疑窦叢生,控制不住胡思亂想,有時候也是戀人的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心安神定,一下就能确定對方的心意。
此刻答案就明明白白地映在她的眼睛裡,黑魔王心情頓時晴朗了起來,暫時也不糾結于這個問題了,更何況,卡萊爾說話一向很能氣人,沒準她還是不說會更好。
外面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洞裡雖然能防風,卻沒辦法防寒,潮濕的土壤和樹葉上的陰寒不斷透過裙子滲進來。為了避免被察覺到魔法的蹤迹,保暖咒也指望不上了。我緊緊抱着自己的肩膀,蜷縮成一團,試圖減小受寒面來讓身體暖起來。
輕輕哆嗦的肩膀上多了一隻手,我感覺到團起來的自己被塞進了大魔王的懷裡,感受到圈着自己的手臂傳遞過來的溫度和力度,鼻子莫名泛起了酸。我将臉頰緊緊貼在他的領口,嗅着熟悉的氣息,忍不住輕聲說,“我不是故意的……Volde,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我不知道昨晚怎麼回事……”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小聲說,溫熱的鼻息輕輕地噴灑在額間,“不怪你,你昨晚說的話,都是因為藥劑的影響,我就當作從來沒聽過。”
黑魔王少見的溫柔勸慰讓我原本滿是低落和愧疚的心情頓時明媚了不少,腦袋頂了頂他的下巴,嘴角忍不住揚起來。
然而過了會,我還是斟酌着輕聲說,“昨晚,關于……你過去的那些話原本就是我一直想說的,藥劑隻是讓我有了勇氣開口。”
黑魔王的身子頓時一僵,似乎連噴在額頭上的鼻息都冷了不少,我聽見頭頂上的聲音又輕又冷地說,“鄧布利多一而再,再而三地舊事重提,不過就是為了羞辱我,好讓我永遠記住自己當初被他用一個燃燒的櫃子吓住的可憐樣子。”他冷冷地呵了聲,像是憤怒,又像是不屑,“卑微低賤的孤兒,就是他要給我永遠貼上的标簽。他從來就瞧不上我,卡萊爾,就跟那些純血世家的巫師一樣,他們臣服,隻是因為畏懼我,他們永遠不會像認可你一樣認可我……不過我也不在乎,他們不情不願還是隻能顫抖着跪在地上吻我袍邊的樣子才更有趣……鄧布利多早晚也會這樣。”
“你覺得我說那些話是受鄧布利多的影響,也是來羞辱你的嗎,”我感覺到額頭上的呼吸霎時頓了頓,“你究竟是看不起自己,還是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