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開玩笑的好嗎,經過艾米那事以後,我對這種表情都有應激雷達了,米娅現在這個狀态絕對不對勁,我可以百分之一千地确定,所以還是先走為妙。碰到熟人幫忙治療、開導一下可以,但是拯救已經心理扭曲的失足少女,我真幹不來這事,也自認沒這個實力,上一次差點被扭斷脖子,這一次我不想真的被扭斷脖子。
我站起來的瞬間,米娅卻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一下子又拉了回來,屁股砸在石階上賊痛,而且米娅攥着我的手越來越緊,箍得一陣陣泛疼。
“我還沒說完呢,卡萊爾……”
我想甩開米娅的手,奈何力氣沒她大,心想完了完了,今天又要栽了麼。我看着米娅有點充血的眼睛,打算試試前幾天的能力,看能不能控制她,讓她放手。
“你們在幹什麼?”湯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巷子口,正望向我們。
米娅背對着巷子口,一聽到湯姆的聲音,整個人頓時僵了一下,拽着我的手不自覺地一陣顫抖,然後像被燙到一樣馬上松開了。
終于順利擺脫米娅,我趕忙站起來,小跑到湯姆旁邊。湯姆已經在看到我們的時候迅速走了過來。
米娅起身,轉過來說道,“我們隻是碰巧遇到,說了兩句話。”我注意到米娅甚至不敢直視湯姆,眼睛裡有種壓抑着恐懼的顫栗。
我站在湯姆背後,也看不到他現在是什麼表情。他聽完米娅的回答後,靜靜看了她一會,似乎是在忖度她有沒有說實話。這種沉默的氛圍和忖測的目光明顯給了米娅巨大的壓迫力,她略帶懇求地看向我,又重複了一遍說,“我們确實隻是聊了兩句,對吧,卡萊爾。”
也許米娅剛才确實是想做什麼,但是事實是,什麼都沒發生,當然也可能是沒來得及,我也不能僅靠揣測未發生的事來給别人定罪,而且就我上輩子的生活環境,也習慣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疑罪從無。
“确實,我們隻是聊了兩句。”
“是嗎……希望埃文斯小姐知道,什麼該聊,什麼不該聊。”湯姆壓低聲線的語調,給人一種沁入骨髓的寒意,我控制不住地汗毛直豎。
我從來沒聽到過他這樣子說話,即使是在學校走廊碰見他跟斯萊特林的同學一起聊天,也似乎永遠是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語氣也永遠是溫和有禮的。
現在的他,就好像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另一面,殘忍、無情、冷酷的影子在這一面隐隐綽綽地顯露出來。
我的心裡也有點發怵,開玩笑,不害怕不可能的好嗎。
如果說艾米、米娅那個陰森扭曲的表情是讓我提心吊膽的害怕,那湯姆剛才那種壓迫力就是讓你骨子裡發寒的顫栗,根本升不起一點反抗念頭的恐懼。學生時代就這樣子,更何況之後掌權幾十年的黑魔王。有點理解大家為什麼都不敢叫他的名字了,我現在就不敢叫他,甚至不敢吱聲。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我全程安靜如雞,默默地跟在湯姆身後。
湯姆走了一會,發現總是落後他一步的卡萊爾,皺着眉将她拉了上來。
我踉跄幾步被他拉到平齊的距離,但是一點都不敢像平時那樣嗆他,全程假裝在看房子、看月亮、看星星,反正不敢看他。
“米娅·埃文斯即使在斯萊特林因為混血受到排擠,但也絕對算不上過得最慘的,”湯姆淡淡地解釋道,卡萊爾慣來喜歡同情一些弱小的貓貓狗狗,他希望卡萊爾不要被米娅的可憐蒙蔽,“相反,她靠偷偷給卡莉朵拉·布萊克當眼線,現在過得比大多數斯萊特林的混血甚至部分純血巫師都好”我聽出湯姆語氣裡帶上了點譏諷,跟平時作弄我時的譏諷不同,這次他話音裡透着點輕蔑和冷酷的感覺。
湯姆一直知道凡是蓄意還是無意接近他的女生,卡莉朵拉·布萊克都會私下裡狠狠教訓,手段甚至說得上殘忍。米娅·埃文斯剛開始跟湯姆表現得那麼熟稔,毫無疑問,首當其沖的就是她。
米娅·埃文斯的悲慘境況他略有耳聞,她被那幫刁蠻大小姐欺負得最慘的時候,也曾經試圖哀求過他,希望他能周旋一下,但是他還用得上卡莉朵拉·布萊克,完全沒必要為了一個毫無價值的人去惹她的不開心。
之後米娅·埃文斯像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為了自救,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一直看不慣布萊克行為而護着她的唯一一個室友。因為她悄悄跟米娅說過,裡德爾曾經幫她輔導過一些艱澀的課題,優秀、英俊又溫柔的男生讓她一下子春心萌動,之後便老是借着問習題偷偷跟裡德爾搭話。春心萌動的少女總會忍不住想跟密友一起分享自己的甜蜜和煩惱,可惜的是,她信錯了人。
可想而知,這個女生瞬間替代了米娅原本的位置,成為了卡莉朵拉·布萊克她們首要的針對對象,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這樣子的斯萊特林女生,她們隻看到米娅的透明,曾經被欺淩的可憐,以為她是可以信任的,是站在她們一邊的,所以經常跟她說一些小秘密,或者幹什麼也并不防備着她,誰都沒想到她現在已經是卡莉朵拉·布萊克欺淩别人的走狗了。
這些湯姆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他從來沒在意過,這些女生的家境都很一般,并沒有很大的價值,隻要卡莉朵拉·布萊克玩得開心,更方便他控制,他一點不介意多制作幾個這樣子的玩具。
隻有一次,米娅在男寝門口碰到卡萊爾并且起疑後,偷偷跟蹤了他,進而發現了他每周三都約卡萊爾在閱覽室的事。湯姆瞄到閱覽室窗台下一閃而過的金發時就猜到是她,然後在當晚回到寝室前截住了這隻小蜘蛛,第一次警告了她不要多說不該說的,不然她就會知道被卡莉朵拉·布萊克折磨的那些手段也隻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我聽着湯姆左一個混血,右一個純血,心裡就很不舒服,大家都是同學,一起和和氣氣上課學習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分出個高低等級來。
卡萊爾在拉文克勞接受得更多的是鷹院的那種自由的氛圍。雖然拉文克勞也有支持純血論的學生,但是他們更多的是把這當成一個研究課題,并不會把這個當成一種劃分同學等級的工具,甚至控制同學的利器。格萊芬多就更加了,獅子們甚至不會在意什麼是純血什麼是混血什麼是麻瓜出身的巫師,隻知道玩得好的就可以當哥們當姐妹。赫奇帕奇的小獾們更不必說,待人接物一向很友善,整個學院的氛圍就是主打一個與世無争、與人為善。
卡萊爾在過去一年接觸最多的就是這三個學院,因為斯萊特林大都心高氣傲,基本隻跟本學院的交流,接觸最多的斯萊特林還是湯姆,但是湯姆也基本不會提這些,畢竟卡萊爾也可能是混血或者麻瓜出身。
所以今晚是卡萊爾第一次真正接觸到血統論的紛争,終于能切身感受到,為什麼鄧布利多無論如何也要打壓這種風氣,實在是,如果這種風氣盛行甚至成為巫師界的主流,那麼魔法世界就很可能會倒退回奴隸制社會。
湯姆發現卡萊爾今晚一直不正常地沉默着,于是停下來,皺着眉看她,“你怎麼了,米娅·埃文斯傷到你了嗎?”他迅速回想着剛才發生的一切,暗忖米娅·埃文斯應該沒這個膽子在他警告過以後還敢對卡萊爾動手。
“為什麼要區分混血、純血,大家不是都一樣麼”卡萊爾的聲音有點幹澀。
湯姆不知道卡萊爾問這個幹嘛,心想也許是純血論讓她難過了,解釋道,“這不過是那幫愚蠢無能,隻能靠沉湎過去輝煌來保障自己權勢、彰顯自己高人一等地位的世家巫師的可笑言論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我愣了愣,沒想到往後純血論的領袖、第一支持者,甚至不惜為此掀起二十多年腥風血雨的大魔王卻打一開始就根本不信奉這一套。也對,他自己就是混血,怎麼可能打心裡覺得純血高貴,那不就是看不起自己的出身麼,雖然他之後确實一直對自己混血出身的事實十分不齒。
“那為什麼要支持純血論呢”
“因為那幫蠢貨巫師就喜歡聽這個,這樣子他們才會乖乖聽話”湯姆随意地說道。
“為什麼要他們聽話,我們在學校是為了學習,又不是為了拉幫結派!”我的聲音有點不由自主地擡高,我覺得湯姆今晚說的話就沒有一句我愛聽的。
湯姆也感覺今晚的卡萊爾實在太反常了,還特别喜歡問一些莫名其妙的為什麼。
他并不覺得自己剛才的發言有什麼不妥,而且他覺得卡萊爾跟他的想法應該也是一樣的,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人一生下來就是有高低貴賤的,就是有等級劃分的,不是一些人粉飾一下平等,宣揚一下公平公正,這種事實就不存在了。隻有蠢貨才會相信這種言論,然後心甘情願呆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一邊做着生而平等的美夢,一邊一輩子替權貴做牛做馬。
湯姆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出身低下甚至可以說是卑賤,他一想到這些比他蠢還比他弱的家夥隻因為投胎比他好,就要一輩子踩在他頭上,就覺得難以忍受。所以他當然隻能用點其他手段去踩着别人上位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世界的遊戲玩法了,事實上,這個世界,真的太适合他了。
……不過大魔王也有搞不定的事,現在他就不明白為什麼卡萊爾叕生氣了。
“卡萊爾,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下。”
“我覺得你才需要冷靜。”
我走進孤兒院,就自顧自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直到在自己的床上坐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剛才好像又嗆了大魔王,還給他甩臉子來着。我抱起枕頭在床上一陣翻來滾去,心裡直懊惱,怎麼老是脾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到底是誰慣出來的。
完了完了,我不會今晚就被滅口吧,一直到睡前我還在惶惶然擔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