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小口小口地咬着面包,有點出神地望着金燦燦的火光。十一年來,他的内心第一次産生了這種陌生的悸動感,就好像正在吃的不是一個早已涼透的面包,而是那一團火焰,熱熱的,讓整個身體都暖和了起來。
我走出遊戲室,因為與湯姆的和解,我的心情很是明媚,腳步都格外輕快起來了,甚至還想哼兩句。
上二樓的樓梯間,我轉過一層台階,繼續往上時,剛好與正要下樓的艾米碰上。她的眼睛紅腫着,明顯狠狠哭過,她看到樓梯上的我時,淺綠色的眼睛閃過一絲憤恨,仿佛餓狼般兇狠。她好像是把自己的落選、遭受的一切明嘲暗諷、今天發生的一切委屈不平都一股腦地算在了我的頭上。
雖然我并不覺得我有什麼錯誤,内心也坦坦蕩蕩的,但是這種時候,準候選人和落選人狹路相逢,總歸是有點尴尬的,更何況我們還是朋友,或許應該說是曾經的朋友,看艾米陰郁的臉色,我們想我們的友誼應該是已經破裂了。
不過我還是如往常一般努力笑笑,擡手打了一個招呼,希望就算做不成朋友了也能像普通人一樣,好歹維持一個虛僞的表面和氣。不過我明顯料錯了,對面是一個孩子,不是經曆很多的成年人,對面的艾米一動不動,冷漠地看着我,毫不掩飾她的怒火。
我想這種時候最好還是讓她自己靜一靜,于是繼續邁上台階,想從艾米的一邊側身上樓。
艾米打破了我的想法,她用身體擋住我的去路,因為上下台階的落差,她能夠俯視着我。艾米忍不住情緒,朝我怒吼道,“說吧,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嘲笑我,嘲笑我的試穿,我的一切精心打扮,一切努力。就因為你有着一張漂亮臉蛋,我無論怎麼做都比不上。你甚至還虛僞地假裝誇贊我,讓我像小醜一樣出醜!你現在就在心裡偷笑吧。你真是讓我惡心!”
艾米口不擇言的怒吼讓我心裡也被激出了一點火氣。我停在她下面一檔台階,壓抑着怒火,仰頭看着她說,“選誰是領養人的意思,我又不能控制他們!”
“是嗎,”艾米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冷靜了下來,面色卻越發陰沉得可怕,“也許你是用了邪惡的巫術,迷惑了他們,”艾米俯下身慢慢湊近我說,“你以為我沒看見早上房間裡的一切嗎?”
她狠狠扯下頭發上的發卡,甚至一同扯下來幾根發絲,“早上你在對着這個施法吧,别狡辯了,我看到它浮在半空中,你在上面施了什麼邪惡的詛咒?”
被戳破了會魔法的事,我一時有點心虛,但還是努力解釋說,“我沒有,我隻是單純讓它浮了起來而已……”
艾米勾起一邊的嘴角冷笑,樓道晦暗的燈光打在她的背上,女孩陰影中的表情扭曲得令我心裡陣陣發寒,我根本想象不出來原本陽光活潑的小女孩居然能夠做出這麼恐怖的表情,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她,我從來沒真正了解過我的室友,或許是成年人的傲慢讓我不自覺地輕視了這些孩子,也或許是在現代對孩子們單純天真的固化形象影響了我的判斷,讓我一直忽視了很多,像這種資源貧乏的孤兒院裡,孩子們都早早明白了一件事,想生存就要掠奪其他人的資源,像是麥克搶我的雞蛋,這是浮現在表面上的,而艾米這種則是深藏在内心的。
艾米猙獰的表情離我越來越近,我不得不向後仰,想離她遠一點。她森森地輕笑了一聲,然後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去死吧,怪胎。”
我心下一驚,不好的預感猛然竄起,剛想做點什麼防護。然而艾米似乎早有準備,幹癟的手已經悄悄按在我的胸前,狠狠地用力一推。我猝不及防地向陡峭的台階下摔去。我仰着不受控制地墜落,最後隻能看到艾米陰森的臉上露出快意的表情。
不過後腦勺并沒有傳來料想中砸在堅硬台面上的劇痛。有人似乎正要上樓,在關鍵時刻接住了下落的我,隻是來者也是個孩子,身量很輕,我們兩個被巨大的慣性沖擊着不斷往下一層台階滾落,盡管抱住我的人已經很努力地在護住我了,但是受限于他孩子的身體,我露在外面的腦袋還是在滾到樓底時不慎撞上牆角,一下子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