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預知。]
齊木楠雄冷靜得出奇,第一時間做出判斷。
人在看到超出認知的場面時,第一反應是懷疑。
不是那種在眼前突然出現的畫面,也沒有預知後的頭痛,其實他很清楚,畫面這麼清晰、連貫,甚至超能力者的視線可以清楚地看見黑川瞳痛苦的表情,還有被殘留着污水的地面弄髒了的裙子,周圍人止不住的恐慌與後退,很快,越來越多的人群與視線聚集,吵鬧又堵塞。
[死人了!]
[好多血......!]
[剛才有個男人突然拿着刀沖出了來......是變态嗎?還是有什麼仇?]
[好可憐,還是個小姑娘啊。]
[......]
周圍的心聲也同樣宣判着一條生命的逝去,好像毫無挽救的可能。齊木楠雄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就是一個陌生男人發瘋似的當街殺人,并且迅速從人群中潛逃。
這些思考都隻是一瞬,齊木楠雄沒有怔愣半秒,他擁有超人的神經反射能力,他已經在一刹那拟定好力所能及的所有計劃,冷靜得驚人。
幾乎是下意識的,齊木楠從人群中瞬移到黑川瞳旁邊,蹲下身,憑空變換出紗布和止血帶,嘗試進行粗糙的急救,再将旁邊的冰激淩車和救護車交換,連帶着醫護人員一同傳送過來。
溫熱的血液沾濕了手指,紅得刺目,血腥味傳到齊木楠雄鼻腔,讓人反胃。因為總是用超能力拯救災難,更加血腥的場面他也看過,當時并沒有什麼表現,但是這次,齊木楠雄突然有點慌亂,好像這紅色永遠也洗不掉了。
黑川瞳的臉色白得吓人,額頭上有着細密的冷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她虛弱中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眼裡充滿失血過多的無神和麻木,細眉緊緊地蹙起,可以想象時被多大的痛苦折磨過。
她沒哭,沒喊痛,沒叫齊木楠雄一聲名字。
隻是用盡全身力氣,卻還是隻有微弱的氣音和口型。
“對......不起......”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道歉?]
[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想都别想。]
[不會讓你死的。]
[不會的。]
齊木楠雄一手按住傷口,一手握住黑川瞳的手,像是想要挽留住生機。
醫護人員突然被瞬移過來,本來還很迷茫,但是一看見眼前這麼危急的場面,立刻嚴肅起來,迅速擡起擔架将黑川瞳運送上救護車。
遊樂園人聲鼎沸,哄鬧不止,救護車的警示聲尖利而迫切,緊緊扣住了人的心髒,悲歡交映,喜痛分明。
齊木楠雄在車上再次使用了一次物品置換,将救護車瞬移到醫院後,他目送急救人員将黑川瞳轉入手術室。
他站在手術室外,透視讓他可以輕易看得見裡面的情況,但他也隻能看着,無法插手。
醫院是充滿生與死的地方,無時無刻都有人在心中悲嚎痛哭,此刻,這種嚎哭像一種凄涼尖銳的伴奏,圍繞在齊木楠雄耳邊。他第一次覺得已經聽了十幾年的心聲是那麼吵鬧。
沾到血液的那隻手好像顫抖起來,齊木楠雄握緊了拳頭,鏡片下的神情陰沉。
無力。
超能力消除的大部分情感中,顯然這種感覺是最輕易就被剝奪的,哪怕驚愕、憤怒、喜悅......齊木楠雄都偶爾能感受到,但是事情發生後卻無能為力,隻能在原地旁觀的感覺還是第一次。這種無力感是那麼深入骨髓,像是一種極重的力拖拽着人向下沉。
齊木楠雄不願回想,但是曾目睹那一幕時,從頭冰涼到腳的感受已經無法忘記,好像整個世界按下暫停鍵,就連心髒都停止跳動。
[為什麼?]
事到如今,齊木楠雄不會還以為這一切都隻是巧合,這已經不能用“事故體質”來解釋了。
其中好像有迹可循,是埋得極暗極深的陰謀,像一條潛伏的毒蛇,一旦露出腳踝,就會飛撲上去将人咬死。
[是從遇見她之後?]
[......]
[不是......是被發現超能力之後。]
一個個線索和時間在腦中排布組合,雜亂無章的線條終于被理清,齊木楠雄後悔自己竟然發覺得這麼晚。
[準确來說——是'進行肢體接觸'之後。]
最開始,是料理課上,他預言到了學校裡會發生一場大火,于是出去尋找火源撲滅。
這是第一場[死劫]。
......
齊木楠雄想到了很多,細數了很多,他發現以往不經意的每一幕背後都是那樣令人不寒而栗,同樣的事明明發生了那麼多遍,早已累積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齊木楠雄最終确定,整體規律就是——黑川瞳和他發生肢體接觸,自己的超能力被完全消除之後,黑川瞳就會被降下[死劫]。
這種劫難時大時小,可能影響他人,也可能隻發生在黑川瞳一個人身上,但最可怕的是,[死劫]甚至會利用齊木楠雄。而且每一次“接觸”之後的劫難都在加快降下,從最初的幾天,到現在的幾十分鐘,好像這個劫難的反應力在逐步加快。
如果這一次黑川瞳安全度過,那麼之後要是繼續進行肢體接觸,這個時間還會繼續縮短,以至于最後,有可能剛好就在齊木楠雄的超能力被消除之時出現。
到那個時候,避無可避。
是真正的“必死”。
而不是像這次,因為齊木楠雄的幹涉和及時的搶救,手術室内黑川瞳的生命體征已經逐漸平穩,齊木楠雄又一次将黑川瞳從死神手中挽救回來。
但是傷痛會愈合,不會消失,不會被遺忘。被傷害時的恐懼感、這次瀕死之後的後遺症會永遠伴随黑川瞳的一生,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