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恒璟,皇宮。承霖殿。
女帝正批閱奏折,其中一個是關于湯家。湯府抄家後财産全部收歸國庫,湯府建築嚴重逾制,侵占周圍民宅已經全部退還,拆除。隻保留原本三進院落。
湯家女眷官賣為妓,三族之内男子全部斬首。
女帝放下奏折,擡頭看了看站在殿前的張放,“張将軍。”
“是。”張放轉身行禮。
“你覺得讓湯家女眷流放,三族以内男子自缢,留全屍。如何?”
張放叩首,“多謝陛下皇恩。”
“起來說。”
張放不起,“微臣鬥膽多問一句,陛下打算将湯家女眷流放往何處?”
女帝笑,“你打的什麼算盤以為我不知道。”
“臣不敢。”
“你想讓她們去哪兒。”
“臣知道一般叛臣應流放嶺南。可是嶺南據此地四千多裡,路途遙遠,隻怕她們老的老幼的幼,還沒走到嶺南就都已死在半路,無法體現陛下特赦她們活命的仁慈。”
“那磛西?”
“三千多裡,又是苦寒之地,寸草不生,她們孤母幼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何生活下去。”
“你直說吧。”
“微臣以為均州、房州都可。離中都一千五百裡。不遠不近。而且均州、房州本地鄉民不會中原官話,陛下不用擔心她們……”
女帝打斷她,“有你在朕身邊,朕有什麼好擔心的。”
女帝朱筆一批,“湯家女眷貶為庶民流放房州,三族男子賜自缢,留全屍。”
張放從宮中出來,為避人耳目,獨自策馬來到城外西郊妙境山。
妙境觀,觀外山門。
複風狸帶着一人從山門出來,那人一襲黑色敞袖寬袍,頭上戴着黑紗帷帽,看不出身形,看不見長相。
張放下馬,把那人親自送上自己的馬,又躬身謝過複風狸,牽馬下山。
“姐姐。”
“嗯?”
“姐姐,接我去張府住?”
“當然不行。接你去個地方,我前日才買下來。”
“姐姐要金屋藏嬌。”
“我這是外屋藏賊。”
“哎呀,姐姐。”
“你去了一定高興。”張放說完又有些心虛,也有可能睹物傷情,高興不起來。
兩人一馬入了城,張放另雇了一頂轎子。
張放扶他下馬,湯承遠低聲說:“好像姐姐娶我過門呀。”
張放笑,“不能被旁人看見,委屈你了。”
“姐姐,”湯承遠從敞袖裡伸出白皙的手,握住張放的手,“我不委屈。”
轎子一直送到門口,張放給了賞錢,把人接進大門,插好門闩才讓他摘了黑紗帷帽。
湯承遠膚色、眼瞳、頭發都已恢複正常。
他看見宅院愣在門口,紅了眼邊,雖然沒了以前的奢華家什,可亭院還是那個亭院,堂屋還是那個堂屋,“這……這是……”
“我猶豫很久,怕你搬回來想起父兄傷心,可又想你畢竟從出生就在這府裡……”
湯承遠撲到她懷裡,“我高興,我很高興。”
“以前家仆都已遣散不能再用了。我過幾日去買幾個不通中原話昆侖奴,他們大多覺得中原漢人長相都一樣。下人也不能太多,不能讓人認出你……”
“不用多,有吃喝就好。”
“嗯。”張放還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湯家女眷之事,“來,到你院子看看。以前那些奢華自然是沒有了,也小了很多。”
“中庭還在,你的院子還在,前面隻剩兩進。之前東西兩廂的居所,外舍,帶假山水池的後院,樓閣,馬廄,都是逾制侵占的,已經退還。直接開在坊牆上的大門也封了。以後隻能走坊内。”
“姐姐,這就很好很好,很好了!”湯承遠在自己原來的屋子轉了一圈又一圈,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姐姐,真的好像你娶我過門,就是沒有賓客沒有酒席。”
“你高興就好。”
湯承遠看着張放,“姐姐怎麼不高興?”
“今日,陛下批了一個折子,是,關于你家中女眷。”
湯承遠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母親年邁,隻能官賣為奴。姐姐、嫂嫂和侄甥女,賣為官……妓了吧。”
“沒有,我求情讓陛下改賜流放。”
湯承遠眼睛一亮,“哪裡?”随即又黯淡下去,“若是嶺南,瘴毒之地,隻怕母親……”
“房州。十日後出發,我會派我侍衛親自護送。”
“房州?!那……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