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淵來到皇宮上方，黑煙都已消失。宮人宮女還都乖乖拎着燈籠站在宮牆邊。
紫鸢、韋諺、南元熙，和幾位風宗長老都還等在半空。
神淵把封印交給紫鸢，“還不知是什麼。幫我交給師父。”
紫鸢把封印接了過來。
“張大将軍在哪裡？”神淵問南元熙。德懋公主已經撤離，陛下和周以枝都安全了，現在就剩張放。
南元熙說：“在宮觀。”
神淵縱身往下飛去，複風狸随後跟上來。
神淵落在宮觀的大殿外，看到滿地屍｜體、殘肢。鎮南軍看守着已經投降的神策軍。
神淵來到大殿内。張放滿身鮮血正抱着湯承遠，泣不成聲。
“張将軍？”神淵輕聲喊道。
張放擡起頭，見是神淵，身後跟着複風狸。她原本坐在地上，立刻跪立起來，“風狸上人，你救過我一次。幫幫忙，救救他。神淵仙人，我知道你道法高強，求求你，求求你們。”
神淵和複風狸立刻走過來查看。可是，張放懷裡的人，身中數箭，其中一箭從後心貫穿到前胸，已經氣絕身亡了。
複風狸看看神淵。
神淵看看複風狸。
神淵看了看滿身鮮血的張放，“我先替你醫治。”
張放搖搖頭，“這都不是我的血。”
就在二刻之前，張放看到湯承遠中箭後，發瘋一般沖出去。已經有兵卒翻上了對面宮殿屋頂，正在抓人、綁人。有人掉下來，摔傷，有人翻下屋頂企圖逃跑。
張放沖出來，把剛從屋頂下來的十幾個城防軍親手斬殺。
兵卒剛才在屋頂抓了幾個活口，剛綁好。
“屋頂上的都帶下來！”張放說，“松綁，給他們腰刀！”
那些城防軍知道綁着還能留條命，要是松綁，可就活不成了。拼命搖頭，求饒。
兵卒割斷繩子，把腰刀塞到他們手裡，“下去。”
慫一些的不敢拿，直接把刀扔到地上。橫點的，心想反正也是一死，幹脆沖上來。
張放手裡是一丈多長的馬刀，他們怎麼到得了近前。她馬刀一揮就直接腰斬兩人……
神淵說：“所以，外面那些殘肢……”
張放紅着眼睛不說話。
神淵雖然不知道她跟湯承遠的關系，但看這情形也明白了，又見她手臂上還紮着斷箭，“這手臂，再不管，可再也拉不了弓了。”
複風狸說：“我來。”
張放松開湯承遠，把他輕輕放到一邊，讓複風狸治傷。她紅着眼睛又問道：“風狸上人，真的不能想想辦法嗎？”
南元熙和風宗幾位長老也跟了進來。
複風狸看見南元熙還微微發綠的左手，想起那個綠色的靈珠，說道：“神淵，你那個靈珠，試一下？”
神淵說道：“我剛才也想到了，可是那靈珠隻能救尚有氣血運行的肉身。這，這個已經……”
流煙長老蹲下看了看說，“你能修複他肉身？”
神淵說道：“這種情況，我也不确定。沒試過。”
流煙長老說道：“我能用香拘魂入竅，你若能複原他肉身，可以一試。”
神淵跟張放說：“張将軍，我們隻能試試。而且，他若是救活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個顔色。”她指了指南元熙露出來的左手。
張放跪下叩首，“隻要能救他。什麼樣子，我都不嫌棄。”
流煙長老說道：“好。我們先帶他到妙境觀，現在這裡煞氣太重。不宜拘魂。”
神淵問道：“那他的魂靈會跟着走嗎？”
流煙長老說道：“就算已經到閻王爺那裡報到的，我也能拘回來。”
張放看着她們帶走了湯承遠，在原地失神站了好久。直到聞侍衛長走上來，“張将軍。”
“嗯。”
“政事堂那邊還關着六位宰相。”
“和所有其他叛軍一起都綁到宮門外。”
“是。”聞侍衛長卻不走。
張放又愣了一會兒，“你還站這幹嘛？”
聞侍衛長提醒，“湯給事現在是叛臣之子，日後無論誰登基，問起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張放這才回過神，“湯給事忠心護主，被城防軍亂箭射死。叛軍已就地斬殺。宮觀内燭火太多，救駕時打翻了燈架，宮觀走水。救火不及，湯給事屍首在裡面燒得分不出來了。”
“是。”
張放和聞侍衛長轉身出來。
聞侍衛長在剛才那些城防軍的死屍裡挑了一個手腳齊全，看起來年紀、身型跟湯承遠差不多的，吩咐兩個侍衛，“你倆把他外袍甲胄脫了，擡進來。”
“是。”
兩個人擡着那具隻剩中衣中褲的死屍進了宮觀。
聞侍衛長指了指蒲團，“放這。出去吧。”
他拿起旁邊的油燈，把油倒在死屍上，退到門口，把燈扔了過去。關上宮觀大門。
與此同時，武北的夜也不平靜。
入武北的第一個關隘西涼關。距西涼關三百裡的白武城。再往北千裡神宗所在的念青山山腳。
這三個地方都有大批不明身份的人聚集。
這些人幾個月之前就僞裝成商旅、流民混入武北。按照湯相之前的指示，分成三批隐匿在西涼關、白武城和念青山，收集和購買油脂、柴草，約定好了日子，在這三個地方同時放火。
到了約定的時間，城裡的死士趁夜帶着油脂柴草火鐮等在官署、糧倉準備放火。
念青山遠離城鎮，這些死士提前三天就到了山下，隻能在野外風餐露宿，這會兒正抱着幹柴幹草在林子裡等時辰。
“媽的，這次回去再也不幹這種髒活。”
“你不幹有的是人幹。三個月前，你拿錢的時候那高興勁兒呢？”
“大哥，你說這前國師的破道觀值得湯相費這麼大勁？不就是個臭道士嗎？”
“國師的本事你沒見過，也聽過吧？”
“聽過。茶館說書先生們都最愛講的就是國師的傳奇故事，什麼不死之身啊，能殺人于無形。能幫陛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排兵布陣如妖魔。上能結交達官顯貴，連陛下都是他親手帶大的。沒有戰事時，他雲遊四方，對江湖幫派了如指掌。跟各方綠林好漢、各種妖魔神鬼都是朋友。鬧疫情他去治病，鬧災荒他去赈濟。神仙在世也不過如此。”
“要我看呐，這些都是百姓……噓，你聽到什麼動靜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