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車子正朝着夕陽開。
燦金的明珠在蒼穹上燃燒,玫瑰色的晚霞餘晖将眼前萬物都籠罩得模糊不清,仿佛披上一層蟬翼,落在那水流細微的噴泉裡,浮光躍金。
車載音響裡播放着節奏明快的鄉村音樂,觀千劍随着音樂左右擺頭,李琢光輕輕哼歌。
“如果換一輛敞篷車,開在沒有車子的公路上,不知道能有多舒服……”觀千劍在終端上調出幾張空曠公路的照片。
“聽說有個有錢人專門包了個星球,專門搞一些複古的場景賺門票錢,好想去旅遊。”
觀千劍歎了口氣:“就是這些事究竟什麼時候結束都不知道,下一次休假是什麼時候?好想出去玩。”
芮禮在後側方接聲:“如果我們回去得早,能趕得上八月中旬的酷暑假,不過就七天,不夠一個來回的。”
“你說,什麼時候能發展到去别的星球就像現在開車回家一樣,再遠也隻需要幾個小時?”觀千劍扭過頭。
芮禮在終端上哒哒打字,好像在和誰聊天。
“等什麼時候人類掌握黑洞技術就行了吧,不過現在也不差啊,隻要三四天,文字可以實時傳輸,圖像和音頻延遲也很低。”
她擡了擡下巴:“你能想象兩千年前的人類連登上月球都需要耗費很多心神嗎?”
觀千劍聳聳肩:“無法想象以前人沒有終端,每天能做什麼事。”
昙起雲倒是一反常态地沒說話,側頭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不時會有倒在路邊的人,防曬衣料高高鼓起,隐約可見其中流動的液體。
可能是身體裡蒸發出的水分。
李琢光從後視鏡裡瞥了他一眼,将音樂的音量調小:“昙起雲,在想什麼?”
昙起雲倏然回神,别扭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啊、啊?啊……沒想什麼。”
“你的心事都快從眼睛裡溢出來了。”李琢光勾唇輕笑,“車子裡都是自己人,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話,晚上我倆單獨聊?”
“我……”昙起雲漲紅一張臉,局促地頻繁眨眼,内心似乎在做着強烈的鬥争,“我在想那個小男孩會怎麼樣。”
他雙肘撐在膝蓋上,上半身彎下去,聲音也有些悶悶的:“雖然我希望他不會死,但他畢竟是做錯事了……唉,可是我還是覺得他好可憐。”
“他一點都不可憐。”李琢光聽到這話,便收回了目光,“項珩和他排練過好幾次,他自己實踐的時候還故意改變了方法。
“項珩本意是吸引戀童癖,讓該死的人替社區裡的民衆去死,可是東壇自己自作主張,害得正義人士替死,他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更何況死的正義人士還都是女人。
要是男人還好說,畢竟男人對于生命繁衍并沒有多大作用。
本身項珩選擇讓東壇勾引女人已是頂着重重壓力,再三保證來的人一定都是該死的才力排衆議,結果東壇還自以為是。
要不是正好撞上李琢光,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善良的女人要被騙。
不用說,東壇下場隻有一個。
“理智上知道,但是……”昙起雲往後一靠,面露無奈,“可能是他身上的傷太誇張了吧。”
“不要丈夫之仁。”觀千劍伸手把廣播的音量又調了回去,恰好換到她最喜歡的一首歌,重新開始搖頭晃腦。
“你去醫院裡晃一圈,這座城市裡有多少人病情比他重?那些飛來橫禍的女人不可憐嗎?要不是有李隊,她們至死都得把戀童癖的名聲帶進土裡。”
芮禮冷笑一聲:“不是我說,東壇骨瘦嶙峋那樣,戀童癖都下不了手。”
李琢光在大轉彎的地方按了按喇叭,以确定對面沒有開過來的車輛,總結道:“心軟能共情是好事,有我們在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如果以後隻有你一個人,就不要瞎共情,萬一攤上一個東壇一樣騙你的家夥,就慘了。”
昙起雲點頭:“我記住了。”
觀千劍偏頭,看着李琢光的側臉:“你和昙起雲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别說誰。”
“我?”李琢光挑眉,“我可不心軟。”
就是有人唱了紅臉,總得有人唱白臉。
昙起雲勁頭恢複,湊上前來正色說:“我覺得劍姐說得對,李隊,我心軟沒多大事,你可千萬别心軟,讓某些心術不正的男的有可乘之機。”
察覺到昙起雲意有所指,李琢光好奇問道:“心術不正的男的?誰?”
昙起雲眼睛斜向上看,身體也往後退,雙臂抱胸:“我打不過人家,可不敢說。”
柳一翻了個白眼。
*
她們掐着落日前最後一刻的點回到宿舍,在這之前已經繞路去了一趟市政廳,把幾個僞人撂那兒。
路過前台時,李琢光打算順路找一下栾星,但今天前台隻有另一個小男生,沒有栾星。
李琢光上前:“不好意思,打擾你了,請問栾星今天是不當班嗎?”
那小男生擡眸看向李琢光的目光裡是濃烈的驚奇,險些讓李琢光以為自己做了什麼驚天地的事。
……她不就是問了一下栾星怎麼沒上班嗎?
他扶了扶眼鏡:“不上班,他今天曬傷病發,在宿舍裡休息。”
頓了頓,視線快速瞥視李琢光身後的幾個男人,低聲補充一句:“您要見他嗎?他說如果您要見他,您直接去宿舍就行。”
“……行。”李琢光點頭,“能給我密鑰嗎?還是我到時候直接敲門?”
“我給您一個臨時密鑰吧。”
小男生低頭操作一番,李琢光終端上便多了一條房間密鑰。
“多謝。”李琢光拿到密鑰就離開了。
那小男生眼看着她與隊員分道揚镳,那個腰間長着觸手的男人纏着李琢光不肯走,李琢光不知道對他說了什麼,叫他乖乖聽話地離開。
男生垂下頭,看着眼前的文件,看完一行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沒記住,滿腦子隻剩下一句話——
栾星竟然沒有騙自己,他真的和李琢光很熟悉。
李琢光順着地圖的指引走到栾星的房間門口,想了想,還是先按響了門鈴。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她便呼出終端,在公共聯絡網上搜索栾星,發去一條消息。
然而這條消息也石沉大海,三分鐘後仍是未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