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叔叔!”
她進入大理寺後餘肅曾派人給她送過幾次書信,無非是幾句細細叮咛,像是老媽子似的,甚至還說了晚上不要随便給别人開門。
拿她還是小孩子嗎?
但曲霜姿還是很想餘肅的,自阿娘過世後,她唯一能全然信任的就隻有餘肅叔叔一人了。
遙想她幼時,阿娘還哄她一個女人就能生孩子,說她沒有阿爹。可其他小朋友都有阿爹呀,她羨慕不已,可她隻能偷偷在心裡叫餘肅爹爹,還叫阿娘發現訓誡了一番。
餘叔叔看起來一臉疲态,雖然歲月在他臉上刻上了痕迹,但這張臉還是好看的,曲霜姿又想起醉煙居說書郎所言。
她眨巴眨巴眼睛,“餘叔叔,你曾經是餘家少家主嗎?”
餘肅沒想到會被問這個,愣了一下還是點頭了。
“盛京人人都說前餘家少家主為了風花雪月才遠離盛京,去尋覓佳人了。”
“這佳人可是我阿娘?”
餘肅尴尬地撓了撓鼻子,“你最近不是遇上案子了嗎?怎麼盡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曲霜姿撅了噘嘴,她确實被近來發生的事搞得昏頭轉向的,但讓她開口傾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有案子還未查明,但是大理寺卻要草草定案了。”
“王家他畢竟是名門望族,眼下乞巧節當即,大理寺那邊怕是顧忌這個。”
“所以真的沒辦法嗎?”曲霜姿落寞道。
“想查便去查,叔叔給你兜底。”餘肅笑笑,摸了摸她的頭,“你現在有能力,如你阿娘所言,想做就做吧。”
曲霜姿看着餘肅,心頭一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餘叔叔,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也不會讓任何一個等待真相的百姓失望。
—
第二天天未亮,曲霜姿就出了客棧,直奔各書鋪。
她頂着沈無逆的名号查案,那些書鋪老闆都不敢不配合,然而卻是一無所獲。
一直到街上最後一家書鋪,這書鋪要比周圍幾家都小,裝修也頗為古樸,倒也因此有種底蘊深厚的書香氣。
牌匾是真的陳舊,坑坑窪窪,有些邊角都折損了,依稀可辨是“清貧陋室”四個大字。
好奇怪的名字。
曲霜姿走了進去。
“張老闆,盛京有沒有賣書便宜點的書鋪啊,我初來盛京有些拮據。”曲霜姿決定換個計策。
書鋪張老闆瞅了她兩眼,“你也要參加科考?”
“對!”
“今年入京趕考的人可是不少啊,沒想到還有女子,你跟我來吧。”
曲霜姿跟着張老闆往書鋪深處走,這書鋪竟是别有洞天。
狹小的空間用獨特的方式打造出隔斷,層層疊疊地往上蔓延,梯子是和隔斷一樣都是紅木的,可以随意推動并不占空間,曲霜姿内心不由得贊歎,這設計者真是奇思妙想、堪稱能工巧匠。
書架上擺放了很多書籍,整個空間卻不顯得壓抑,書籍琳琅滿目,雖不夠新,但字迹還算是清晰。
“這些都便宜,你看你要哪些?”
她環視四周,“這麼多書啊,老闆這都是哪兒來的啊?”
“有收購的,也有捐贈的,快挑吧,全盛京也隻有我這兒有這麼些書了。”
曲霜姿怔怔的,她忽得領略了“清貧陋室”四個字。
阿娘曾教過她念一首詩。
詩中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好一個惟吾德馨。
曲霜姿眼睛一亮,“那我真的是來對地方了!”
“您認識王雲廷嗎?”
“不認識。”張老闆皺了皺眉,語氣都變得急促起來,“你到底是來找人的還是來買書的?不買就趕緊走。”
曲霜姿看張老闆這反應,心道總算是找對地方了,“我代替大理寺寺正沈無逆問訊于你!”
沈無逆的身份就是好用,一來也是個官,二來他是敵國質子,養在大安宮内,還是二皇子的人,多少是讓人忌憚的。
“現在是大人派我來問話,你可不要等我家大人親自來找你!”
“你說你是大理寺的,有何憑證!?”張老闆氣急,嚷着就要把曲霜姿給推出去,“不買書還不許人家做生意,有你這樣的官嗎?”
曲霜姿沒想到叫人反将一軍,手足無措地站在書鋪門口。
“大理寺寺正沈無逆,特來問訊于你!”男人幾步跨上前來,掏出令牌自證身份,“王雲廷已死,你若是不配合,便視作殺人兇犯下獄處置!”
曲霜姿回頭,疑惑地看着沈無逆。
這人怎麼突然來了?不是不查了嗎?
張老闆這下徹底慌了,周圍幾家店裡的人都圍過來想要一探究竟。
“大人、大人,我說、我說。”張老闆立即哈腰鞠躬。
“我是認識王雲廷,可我沒有做過違法亂紀的事情啊!”
“胡說!我前日還見你和王雲廷在店裡争吵呢!”另一家書鋪的老闆站出來戳穿他。
沈無逆眯起眼,沉聲問:“争吵?因何事而争吵?”
另一家書鋪的老闆見張老闆支支吾吾的,便又搶先開口:“王雲廷欠他書錢呀,一回兩回的,這幾條街的書鋪酒家可能不認識他,但一說那個窮書生,大家都能說上幾句。”
“這日子,平頭百姓能考中的又有幾個?”
曲霜姿斂眉,“此話何意?”
沈無逆攔了她一下,沖她搖搖頭,轉而冷聲對張老闆道:“你還要再隐瞞嗎?”
張老闆急得出了滿頭的汗,“大人,那争吵幾句又能代表什麼啊?”
“所以争吵是事實,這是何事發生的事?”沈無逆嚴肅地問。
“前日下午吧,他來來回回幾次,一直到戌時才離開。”
“哦?”
“他每次都要欠書錢,平日裡三四本一賒也就算了,可他這次拿的書可不少,卻連上次的書錢也沒給夠。”
“他求我,那我還是要做生意的啊,倘若人人都如此,我以後又該怎麼做買賣?他第二次來的時候湊了些錢,卻遠遠不夠,然後說再去借錢,第三次來說是沒借到又求我。”張老闆越說越激動,看起來甚至要哭了。
“我沒辦法啊,隻好把書給他了。”
曲霜姿和沈無逆對視一眼,曲霜姿站出來問:“你昨日子時在何處?”
“子時?我在家啊。”
“有誰能作證?”曲霜姿又問。
“我一家老小都能作證啊!”
沈無逆:“你們子時還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