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霜姿伸手想要推開沈無逆的劍,她撐着笑容,聲音顫顫巍巍的,“這是怎麼了?”
“你是曲、霜、姿。”沈無逆冷聲,一字一頓道。
今日事情都發生的匆忙,曲霜姿還沒來得及報上家門,或者說她本就想找個時機跑了,并不想和盛京任何大人物産生牽連。
“殿、殿下怎麼知道?”她皺起小臉,擠出個讨好的笑容。
“是你,害我假死未成,被迫來到大安成為質子。”沈無逆眼神兇狠,恢複了曲霜姿在昏暗小屋見到他時的陰蟄氣質,“害我淪為囚子,害我被困異國深宮!”
曲霜姿瞬間明白過來。
原來沈無逆,就是沈霁明。
當年,曲霜姿不過四五歲,和母親路過一地,遇到了從邵辰國遠赴盛京當質子的沈霁明。二人同住一家客棧,互相交換了姓名,還攀談了幾句。
臨别時,曲霜姿還對這個溫溫柔柔的小哥哥依依不舍。
然而不過半日,就傳來了迎送質子的隊伍被山賊劫掠,無一生還的消息。曲霜姿和母親路過時,被滿地的鮮血吓得瑟瑟發抖。
曲霜姿當時還怯生生地問查案的官員,“真的無一生還嘛?”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曲霜姿還是不信邪,那是她頭一次放下心中的害怕,主動爬進死人堆。
她找到沈無逆,用阿娘教給她的方式查探沈霁明的呼吸和脈搏,甚至要給沈無逆做人工呼吸。
直到如今,曲霜姿才明白,原來不是自己救了沈霁明;而是她太過堅持,緻使沈霁明的假死藥過了藥效,最終假死失敗。
她瞪大眼睛,根本不顧還抵在自己脖頸間的利刃,不可思議地向沈無逆撲去,“怎麼可能?”
“你不是叫沈無逆嗎?怎麼會是沈霁明!”
饒是沈無逆及時收了劍,劍刃還是劃破了女孩稚嫩的皮膚,曲霜姿的脖頸立刻冒出一連串小血珠。
他痛心疾首,握着劍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因為邵辰沈氏王族,不得有謀逆之心。”他深吸一口氣,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話來。
曲霜姿想起曾經皮膚白皙如玉的小哥哥,眸中恍若有星辰。小哥哥自豪地對她說:“我為邵辰沈氏王族,名為霁明。”
“風光霁月的霁、明德惟馨的明!”
和眼前的沈無逆,容貌雖相像,卻也隻有皮囊有從前的半分影子。
他眸色晦暗陰沉,神情痛苦而又猙獰,沒有從前的天真、沒有從前的明媚、沒有從前的自豪……
半晌,沈無逆終于平靜下來。
曲霜姿看着他,委屈地落下眼淚,“抱歉,我當年隻是太想救你。”
沈無逆偏過頭,不敢直視少女的眼睛。
曲霜姿以為空氣會一直這般詭異地安靜下去。
但她太餓了,肚子發出響亮的“咕咕”聲。
“今日之事,我放你一馬。嘴嚴些,勿要再給我添麻煩。”
“否則,就是死路一條。”男人語氣不善,像是恨不得立刻殺了曲霜姿。
沈無逆起身,将随身的錢袋扔到桌上,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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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霜姿整理好情緒,想起阿娘曾說做人不要為難自己,便坦坦蕩蕩地拿着沈霁明留下的錢袋飽餐了一頓。
好不容易吃一頓飽飯,曲霜姿又找了家便宜的客棧住下,盤算怎麼靠着沈霁明留下的錢撐到當選仵作發官俸的時候。
她歎氣,想等到時候自己賺了錢,肯定是要把這錢還給沈霁明的。如此想着,曲霜姿又忍不住浮想聯翩,幻想自己未來官運亨通、為國效力、為民造福,還能靠自己的能力賺錢的日子。
要是阿娘還在,就好了……
精打細算幾日,曲霜姿終于挨到了仵作選拔的公示出來。
三日後大理寺進行選拔,選拔分為三輪,第一輪為筆試、第二輪為實際操作、第三輪則是面試。
曲霜姿看着告示,眸中滿是憧憬。
她信心滿滿,仿佛已經通過選拔,成功進入了大理寺。
然而,當她瞥向報考人員名單,卻沒看到自己的名字。曲霜姿擠過人群,湊到公示底下仔細查看,一遍又一遍,都沒找到自己的名字。
怎麼可能?她可是親眼看着那報考官寫上自己名字的啊。
曲霜姿立馬跑去大理寺,毫無意外地被攔在外面,“這位大人,我報考了仵作選拔的,我交了報名費,但那名單上沒有我的名字。”她大聲地講述自己的遭遇,生怕對方不搭理自己。
“不可能。”
“怎麼會呢?我叫曲霜姿,歌曲的曲、霜花的霜、姿容的姿!”她扯着那位官員的衣袖,仿佛是拽着救命稻草。
“我是荨州人,大人您幫忙看看是不是把我漏掉了?”曲霜姿見乞求不成,連忙掏出一把碎銀遞上去,“您行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