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白坐在駕駛座後邊,視線本就是看着前方,在強光打過來的瞬間,他借着駕駛座遮擋,看到了副駕駛前方——不遠處朝他們疾馳沖來的大卡車!
瞳孔在瞬間驟然收縮。
電光石火間,大腦還來不及反應,他就已撲到右手邊還在發呆的晏遲生身上。
他用手将對方身體下壓至胸膛的地方,整個人罩住對方的身子,然後用右手護着對方的頭,避免撞擊時磕到對方。
這一系列的動作隻發生在兩三秒之間,晏遲生錯愕回神的時候,也不過在人撲上來的前一秒。
他剛想說什麼,聲音就被劇烈的碰撞淹沒在刺耳的摩擦聲和爆炸聲中。
撞擊的刹那,被人護着的晏遲生都能感到全身骨頭被人打碎重組又猛然打碎的疼痛,更不用說護着他的人。
短暫的耳鳴過後,耳畔突然從近處傳來一聲沉重的悶哼。
那悶哼似乎壓抑着巨大的痛楚。
聽到聲音,晏遲生整個人像是掉入冰窟之中,全身冷得發抖。
他想擡手觸碰面前因為疼痛扭曲着面孔的人,卻因為被車門擠壓以及對方牢牢護住他的身體壓着,根本擡不起手。
或許是司機的手抖,大卡車撞過來是擦着轎車邊緣過去的,不過好在司機在關鍵時刻猛打方向盤,車順着慣性拐着彎撞到了馬路邊上。
他們撞的地方剛好在路燈下,昏黃的光照亮了對方從額角不停流下的血液。
那暗沉的紅在晏遲生過去的噩夢和現實中反複出現,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可當這抹紅真實地出現在眼前時——
他才知道,原來他隻是習慣自己受傷。
一旦這傷是别人為自己受的,他就無所适從。
因為,他從來沒被誰如此珍視過。
珍視到…
甯願冒着生命危險也要把他護在身下。
晏遲生感到血液倒流、思維僵滞的同時,心髒也像是被一隻大手給緊緊攥住,令人難以呼吸。
“小白….”他開口的聲音發着抖。
“小白你醒醒….沈亦白…”
對方緊閉着眼,似乎是強撐到了極限,哪怕晏遲生開口叫了他好幾聲,也難以把他從疼痛中喚醒過來。
整個車斜着翻在馬路邊,晏遲生顧不上駕駛座昏迷的司機,喊兩聲後沒反應,他就用腳大力踹向車門,踹了十幾下,才把車門踹開。
他把昏暈過去的沈亦白反抱在懷裡,然後彎着腰,緊咬着牙把人抱出車裡。
安全出來後,晏遲生站起身,看向了不遠處撞到馬路欄杆上的大卡車。
那裡火光沖天,也不知道駕駛的人是逃出去了還是喪命在了火海之中。
晏遲生垂下眼,看懷裡的沈亦白的情況,見對方還有呼吸,心中的惶恐和害怕才稍稍減輕。
他不敢想,如果他在這刻失去了沈亦白,他以後會怎麼樣。
是發瘋,還是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
沒等他打電話叫人來,在暗處一直監視他情況的手下就在第一時間派離這最近的警署出警,然後又叫了救護車,專業得像是處理過很多次這種情況。
晏遲生把沈亦白安放在樹底下後,又把駕駛座裡的司機撈出來。
做完這些,閃着紅□□的幾輛警車、價值斐然的越野車以及一輛救護車快速沖到了他們面前停下。
“威廉先生!”
“少爺,您沒事吧!”
“這裡有傷者,快把坦架拿下來!!”
……
沈亦白醒來的時候,口鼻間彌漫着濃郁的消毒水味道,入眼是鋪天蓋地的白和精密儀器遍布的房間,思維回籠的瞬間,五髒六腑的疼痛便接踵而至。
他疼得蹙緊了雙眉,眉眼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
正當他龇牙咧嘴實在忍不住要喊疼時,目光忽然落在了一旁趴在被子上的人。
晏遲生?
對方眉眼緊閉,眼下的青黑和拉碴的胡子顯出對方近日來的疲憊和頹靡。
他還是第一次見晏遲生這幅模樣。
明明在他印象中,對方一直是愛幹淨的,甚至潔癖到碰别人的東西都要擦手的地步。
“…..”
沈亦白輕動了下手,一旁坐着的晏遲生就瞬間驚醒。
這三天他一直都睡的不安穩,每天除了幫對方擦洗身體換洗衣服外,他還要處理車禍後的一些重要事宜。
他忙得顧不上吃飯,每天睡眠不足三小時,除了查兇手,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坐在病房裡一眨不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好像隻有這樣,對方才不會從他眼前消失….
“小白…”
晏遲生看見對方醒來的瞬間,眼眶登時通紅。
“你終于醒了啊。”
再不醒來,他真的要和那些人同歸于盡了。
看着這樣的晏遲生,沈亦白有些别扭地嗯了下,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自己又聽不得那些煽情的話,所以在晏遲生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時,連忙打斷。
“謝謝就免了,我救你隻是因為我想,不需要你以身相許啊。”
晏遲生愣了下,而後心底湧起密密麻麻的感動,他垂着眼,說:“我知道….”
沈亦白轉過頭,不想看對方那雙又紅了眼眶的眼睛。
他想,怪别扭的,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眼前人不應該哭,一旦哭起來,總透着股惹人憐惜的感覺,弄得他下面差點擡起了頭。
草。
他精蟲上腦了吧?!
“小白….”
晏遲生黯下眸子,他現在一想到對方待在自己身邊會面臨這樣的危險,整個人就愧疚不已。
“你回Z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