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遲生洗澡出來後,就看到床榻上正靠着一個人,那人不是誰,正是沈亦白。
他戴着副銀邊眼鏡,低頭看着手中的資料,與以往大大咧咧的人不同,這人認真工作時帶上了幾分清冷。
頭頂暖光照在人發絲、側臉、白色的毛衣上時,整個人好似在發光,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聽到聲音,沈亦白便從一沓資料裡擡起頭,那末凝在眉間的冷淡在看到他後,瞬間消散開來。對方沒拿資料的另一隻手拍了拍旁邊的被窩,笑着對他說:“快過來,我給你暖好被窩了。”
晏遲生微微一怔,或許是為對方話語裡的自然,亦或者是毫不避諱的暧昧,總之,這樣的發展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你…”
沈亦白存了逗弄人的心思,玩味道:“今天你隻能和我同床,别的什麼你都不要想了。”
這番無賴的話語聽到耳朵裡,對晏遲生來說真的有幾分新奇,他倚在洗手間門前,垂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難辨的情緒,“如果我不想的話,有很多種方法不睡。”
“…我是你的金主!”
正如晏遲生所說,如果他不想睡的話,沈亦白也拿他沒辦法,問題在于沈亦白今日就非要和晏遲生杠上,晏遲生越不想睡,他就越想讓對方和他一起睡。
換句話說,他就是一身反骨,專挑晏遲生不願意或不喜歡的事來做。
這套金主說辭,也是他一遍又一遍搬出來壓晏遲生一頭的。
晏遲生挑了挑眉,淡淡道:“你給的那些錢我可以全部還給你。”
在此之前,他就從留學生那裡了解到了原委,自然也知道了沈亦白給的多少錢,留學生在知道他和沈亦白不是同一人後,就将錢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本來晏遲生是想着找機會還給沈亦白的,可不知怎麼,他改變了主意。
聽到這句話,沈亦白一噎,他瞪大眼睛:“那錢你還留着?”
“我不應該留着嗎?”
沈亦白愣愣地說出一句話:“你既然有這個錢,為什麼還租我房?”
晏遲生微微挑眉:“不是你讓我租的?”
一句話,令沈亦白啞口無言。
的确是他讓的,因為他猜測對方是個破産欠債又無家可歸的小可憐。
“…你沒有欠債嗎?”
晏遲生好笑地看着人,這人不會腦補他破産了吧。
“沒有。”
“也沒有無家可歸到住小破旅館?”
越說越離譜了,晏遲生面無表情地想。
“….沒有。”
聽到這句話,沈亦白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葡萄似的眼睛瞬間聳了下來,透着幾分說不清的尴尬。
可下一秒,他又擡起眼,恢複了生氣和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不要,給你就是你的了,哪有潑出去的水還有收回來的道理?”他慢悠悠地說,話語裡卻是不依不饒:“你快過來,不然我就過去扒拉你了。”
晏遲生眉眼一跳:“怎麼扒拉?”
“對你動手動腳。”
那表情,簡直理所當然極了。
在晏遲生看來,對方真不是開玩笑,如果他今日不答應,這人估計就會像個無理取鬧的小狗朝他撲過來,糾纏他,直到他答應為止。
空氣靜止了幾分鐘,兩人像是約定好了一樣,誰先說話誰就輸。
在這樣的僵持下,晏遲生打破寂靜,妥協道:“好,我過來。”
沈亦白彎了下眉眼,眼瞳映着光,像是星星在裡面閃爍。
看着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晏遲生突然覺得同床共枕這件事也不是難以接受了。
沈亦白看着對方濕漉漉的頭發,傾身從床頭櫃裡打開抽屜,取出裡頭的吹風機,又把資料擱置在櫃子上,說道:“你過來我這邊,我給你吹頭發。”
晏遲生頭一回聽到這種話,有些不情願:“我自己可以吹。”
沈亦白強詞奪理道:“你都給我吹過,我為什麼不能給你吹?快點,不許拒絕我。”
“…..”
晏遲生在心底不知道歎了今天第幾口氣,他站在床邊想了幾秒,還是繞過床頭走到沈亦白那邊。
“坐下坐下。”
聽聲音還挺激動。
晏遲生依言坐下,心裡困惑這人為什麼這麼興奮,忍不住問道:“你很喜歡給别人吹頭發?”
沈亦白插上了電,漫不經心地回:“沒有啊,這是我第一次給别人吹。”
“那怎麼突然想給我吹?”
“不知道,就是想。”
“….行,你吹吧。”
“好咧,那我吹了。”
沈亦白打開開關,吹風機嗡嗡的聲音響在耳畔,在這樣靜谧的空間中,顯得像是噪音。
晏遲生坐在床邊,背對着沈亦白,眼睛卻透過落地窗清晰地看到後者跪在床上認真給他吹頭發的身影。
窗上,倒映的那張臉輪廓分明,夾雜在光與影之間,愈發深邃立體。
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也能感到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他侵染水汽的發絲,在吹風機下,清幽獨特的山茶花香氣纏綿地萦繞在他鼻尖。
沈亦白身上,有着和他一樣的味道。
不知怎地,他隐蔽地滾了滾喉結,眸色變暗。
良久,吹風機聒噪的聲音終于停下,耳畔也傳來了人磁性的嗓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