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風烨盯着謝明青看了看,心中莫名其妙,又直覺他向來胡話連篇,此時并未說謊。
謝明青解釋:“那年黎大俠拒絕了親事,也拒絕了朱夫人望你留在谷中的邀請,但——易小姐說,要不是她托高人蔔了一卦姻緣,朱夫人不會善罷甘休。”
“嗯?蔔出來了什麼?”
謝明青笑意稍斂,垂眼道:“方士說易小姐克夫克子克姻親,拿了黎大俠的生辰八字苦算一夜,又說黎大俠亦是克妻克子克姻親,大兇!大兇!你們二人萬萬不可。”
“……”黎風烨沉默半頃,“一派胡言。謝明青,你也不準再說此事了。”
“怎麼?黎大俠怕你克我?”
黎風烨哼了聲,快步邁到謝明青身前,直往掬香樓。
然而不過幾步,黎風烨動作一頓,謝明青抓住他刀匣,逼得他停下,“黎大俠不是不信道士胡說麼?”
黎風烨隻好回到他身旁,“那她給你算出了什麼?”
謝明青淡淡道:“我沒有告訴易小姐我的生辰八字。但易小姐瞧了我掌紋,說在下命星落遷移,天生注定離家去國,或坎坷或遇貴人,也說在下旺妻旺子卻寡親緣,乃是死局。”
“果然是胡說。”黎風烨十分肯定地接話。
謝明青笑了笑,兩人回到掬香樓,與同伴離開此地。
*
夜近子時,沿街鴉雀無聲,臨江客棧惟有一盞油燈點亮。
火光飄起,麻衣女人“笃笃笃”地撥着算珠,高高的紅影落在她身旁。
衆人一走進客棧,眼前就是這幅畫面:丹儀叼着筆敲算盤,玉霓抱臂倚柱,安安靜靜不說話,整個大廳别無他人。
腳步聲近,丹儀頭也不擡,“喲,都回來了,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六人圍桌落座,丹儀翻着賬本、握着毛筆走近,掃視一圈衆人,“碧海流珠閣後人、彩衣皇之徒、嘉王郡主、雀樓雀君、刀劍雙絕,哎,再算上老娘,真是熱鬧、熱鬧啊!”
她看向謝明青,“小白臉,你有沒有什麼厲害的名号身份?索性一起端上來罷!”
丹儀說得打趣,語氣輕松,口中言語分别震撼在場衆人。
“啧,江湖之大,江湖也小!”
“彩衣皇之徒?”
“尤姑娘,你竟然真是魔教舊部……”
他們對尤憐天反應各不相同,半壺茶倒了八杯,瞬間變得空蕩,楚青瀾站起身,先問:“雀君?”
丹儀翹着腿不屑道:“是啊,會被蛇樓追殺的雀君。”
楚青瀾疑惑:“芍藥館那群刺客?可我們遇見的刺客用的是嘉陵幫功夫。”
玉裳另去拎了一壺水,“楚大女俠,今晚有兩波刺客,一波是你與尤姑娘見到的嘉陵幫喽啰,一波則是我與公子、黎大俠、連公子遇見的蛇樓之人。”
楚青瀾挽起連長洲胳膊,“小洲,你就是雀樓的雀君?蛇樓殺你做什麼?”
“我……”連長洲支支吾吾,不敢掙紮,更不敢抽手。
謝明青道:“正因為他是雀君,才要殺他。”
楚青瀾問:“十二樓不該同仇敵忾麼?”
連長洲輕輕捏住楚青瀾手腕,歎道:“青瀾,這很複雜。我……我以後與你解釋。”
既知十二樓糾葛,黎風烨接話:“有人不希望書生再當這個雀君。”
聽罷,楚青瀾眯着眼打量衆人,蓦地牢牢抱住連長洲手臂,抵在他肩頭罵道:“呆書生,本姑娘就知道你中毒沒有那麼簡單!”
“去年連家内鬥滿城皆知,我曉得了立馬去連府尋你,哪知晚來一步便罷,你還留下封神神叨叨的信,說不日遠行。本姑娘才不信你一個瘦弱書生能跑到哪裡,以比武招親逼你現身,君松哥看不過去,便告訴了我你中毒之事。臭書生,是不是連家内鬥害得你中毒?”
“你看你,全身上下唯獨這副手藝最好,連家總不能因你是個廚子害你!但若你是雀君,連家對你下手,便是因雀樓,因十二樓……”楚青瀾說着小聲許多,“我偷偷聽言哥哥文漪姐說過不少朝廷之事,總有人說那小侍郎手段歹毒,得位不正,但也僅此而已,誰都動不得他。”
連長洲垂眼,楚青瀾上手掐着他臉頰,轉頭問黎風烨和謝明青:“呆書生本應掌管十二樓,那一派連家人巴不得除掉他,奪來十二樓,對不對?”
不及兩人說話,連長洲開始唉聲歎氣:“青瀾……我也不想當這雀君……”
他們倆格格不入地低聲交談,其他人早已看向尤憐天,氣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