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在此,黎風烨入座,問:“館主另有要事相告?”
芍藥館主看向他置于一旁的刀匣,“你的兵器很有意思。”
“不少人都這麼說。”
芍藥館主笑了笑:“刀劍雙絕不好奇奴家的身份麼?”
黎風烨平靜道:“前輩功夫高深,晚輩的确好奇,但也有些怕。”
此刻全無外物打擾,黎風烨靜心聽了聽,芍藥館主氣息平穩,幾乎不聞呼吸動靜,又擅長“傳音入密”,内力深厚遠非自己能及。适才雙方交易,她立場神秘,不免警惕。
“你倒是個直言直語的。”芍藥館主笑意未改,“我知你有許多問題想問。可你不問,隻問你好友怪病何解,真是令人忍不住多嘴,想告訴你些什麼。”
她不再自稱“奴家”,黎風烨心道古怪,目光之中懷疑更多。
芍藥館主又說:“十二樓目的、《九連環》何來、魔教大戰始末,你不都想一探究竟麼?小輩,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問一個問題。”
黎風烨也不推辭,問:“圍剿魔教一戰中,有兩位神秘高手出戰相助,他們正是現今病重的嘉王和吉燕镖局已故的謝當家,并且與何無咎同樣修練了《九連環》。前輩,我這話說得可對?”
他思索着選擇了大抵心中有數的問題。他不能盡信芍藥館主,何況是對方主動施與的情報。
芍藥館主道:“呵呵,《九連環》當真是本惱人的秘籍啊……小輩,你猜對了大半,沒錯,那兩人就是嘉王殿下與謝當家,但隻有殿下修練神功在身。”
果真如此。黎風烨皺眉,“世人幾不曾聞嘉王生平,隻知他體弱多年,久不出世,怎會修練殘頁四散各地的《九連環》?他既能對戰何無咎,這等舉世高手,怎會籍籍無名,病重至此?”
問罷,黎風烨蓦地僵了僵。
他早已得到答案:雖不知嘉王具體年紀,粗略推斷,魔教大戰時他不過二三十歲,最是風華正茂。若他病軀正為走火入魔所緻,謝明青輕功無雙,楚青瀾武功高強,便極其合理。
“這些問題便恕我絕不能告了。”芍藥館主的聲音打斷了黎風烨的思緒,“隻不過若非《九連環》作祟,興許嘉王殿下亦是個不輸顧沾巾盛譽的一代名俠,與謝當家更乃當世俠侶,入廟堂,下江湖……可惜造化弄人。”
黎風烨望着老人的雙眼,忽覺她字字屬實。
他起身作揖:“多謝前輩相告。晚輩現下獨獨好奇一事,前輩緣何知曉此多江湖秘辛?”
芍藥館主撫了撫自己的臉龐,“活得久了,自然便知道得多了。”
黎風烨深深一拜,不言不語。
旁觀黎風烨動作,芍藥館主輕聲道:“小輩,你不問我身份來曆?曾經有人見了我這一張真面目,甚至問我與唐老太太誰更年長,你居然什麼也不問?”
“若我要問,這江湖該有多少事問不完?”黎風烨反問。
芍藥館主吃吃笑了起來,“好、好,好啊。”
她看向房門,“謝公子應當已在門外候着了,黎大俠,還請自便。”
話音方落,“呼”的一聲,滿堂紅燭盡熄。
黑暗之中,黎風烨拿起刀匣。若非他才與芍藥館主說完一番話,周遭安靜無比,他全然察覺不出尚有第二人存在。
“多謝。”他推開門,一線明光照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屋。
*
謝明青果真就在房外撫弄花草。
黎風烨甫地近身,謝明青立馬擡眼望了過來,面帶淺笑。
沒有提燈女子,沒有花衣女子,芍藥館主防也防不住,此間唯獨二人,黎風烨直言道:“明青,你見到了誰?”
“易小姐。”謝明青走向掬香樓。
“她見你做什麼?”
“易小姐邀請你與我一同參與明年的花神會。”
今日玉裳說及皇帝欲往萬紫千紅谷尋醫,想想嘉王與楚青瀾,再想想花谷屢次三番攪渾水。黎風烨打定主意他們沒安好心,又問:“易小姐這麼堅持不懈?她隻同你說,不再問問我意向?”
謝明青失笑:“黎大俠當時一副絕對不會再去的口氣,自是沒人樂意吃閉門羹的。更何況多年前,朱夫人曾經想為黎大俠與易小姐兩人定門親事,此事在先,頗為尴尬。”
黎風烨眉毛一時七上八下,很是無語,“我看易小姐根本不在意此事,莫說都多少年過去了——”
“易小姐還幫在下算了算姻緣。”謝明青打斷。
黎風烨雙眉暫時無法平複了,“易小姐竟擅此道?”
觀他神色,謝明青笑得雙眼彎起,“準确來說,是給黎大俠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