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千回百轉,最後繞到謝明青身上,他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梨子,汁水流到他手上,沾得指間濕黏無比。
黎風烨直起身,尚未邁出步子,炸開似的甜膩果香飄到鼻尖。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起昨夜含在嘴裡融化的藥丸,褪去化成水的外衣,它苦得要命,但在那一瞬,他唇下抵着的柔軟,仿佛挾着另一股好似幻覺的清香。
分明才幾個時辰過去,黎風烨此時回想,反倒覺得此事無比遙遠,渾不真切。他喂了謝明青一粒藥,但他——他真的親了一口謝明青麼?
不,那怎麼算得上一道親吻。
在下原以為二位昨夜如此那般之後,今日便不會再有興緻……黎兄,原來這是令夫人!我懂,此乃“情趣”。
洛景白說過的胡言亂語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一一橫在黎風烨眼前,黎風烨立馬甩了甩腦袋,“一派胡言!”
與此同時,自己的聲音也冒了出來。
聽見他自言自語,身後兩人話聲一停,動作一停,一人開口:“黎兄,你不吃梨,也不能浪費糧食啊。”
另一人說:“黎大俠果真生氣了。”
生氣?我若當真生氣,我——黎風烨還未回嘴,腦海中亂閃的畫面一岔,忽地再度來到昨夜洞窟,被他緊緊捏住手腕的謝明青,被他摁住肩頭動彈不得的謝明青……謝明青任由他摟着、抱着,躺着……
越來越荒唐的場景沒有繼續,黎風烨恍惚覺着心尖癢癢,頓時退後一步,暗罵道:“不對勁啊黎風烨,你在想什麼!你怎麼能這樣?!”
這可是你師弟!
将近而立之年,男女雲雨一事自非隐秘,更非絕不能提的禁忌。龍陽之好、斷袖之癖,黎風烨也不覺得有什麼怪異之處,但謝明青不行。
謝明青是謝珂,是他師弟!他還沒結親呢,他連姑娘手都沒摸過!不,錯了錯了,換成其他人也不行,無論男女都不行!這些事都得等到過了門,拜了堂再說。
黎風烨一邊胡說一邊亂罵,雙腳不自覺退後半步,哪料背後一熱,他結結實實地撞到了另一道身軀。
“痛。”謝明青的悶哼随之而來。
區區一個字,無疑火上澆油,黎風烨站定,立馬轉身看向謝明青,卻見白衫白袖的謝明青往後躲去。
謝明青又說:“黎大俠,你好沉。”
見謝明青與他拉開距離,那些绮念眨眼沒了蹤影,黎風烨張嘴欲說“那你離我這麼近作甚?”,話到了嘴邊,他惦記着謝明青腰上的傷、體内躁動的真氣,忍不住改口:“哪裡痛?我瞧瞧。”
謝明青默默搖頭,而一旁的洛景白眼觀鼻鼻觀心,負手退後半步。
猜都不用猜洛景白的心思,黎風烨打心底叫冤,沒天理了!我每一句話當真都隻是在關心阿珂!
他郁悶着,隻好換了說法,輕聲道:“江上風浪大,你尚未痊愈,回去吧。”
謝明青别開眼,瞧他不知在鬧什麼别扭,黎風烨更加郁悶,“我陪你,正好回去洗道手。這梨子真煩人。”
說着,黎風烨走近謝明青,謝明青一轉身,倒也向前踏出一步,不多不少,正正好與黎風烨保持一臂長的距離。
若伸手一牽,黎風烨恰好能追上謝明青,可惜他垂頭瞧了瞧,滿手梨汁。
真是害人的梨子!
他們邁向船艙,洛景白的聲音飄在後頭:“黎兄,謝公子,我本留了兩間上好的空房給你們,但——你們便在我那間住下吧,膳後我來取行囊。”
“……”黎風烨無論如何也洗不清二人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