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别院,李瑤兮的卧室。
闊大的珊瑚紫玉床上,李瑤兮盤膝而坐,雙目微閉,陷入一種玄妙的冥想狀态。
曆經六年,她終于走到了這一刻。
她一定要突破九品關口。
她體内的真氣此刻無比旺盛地遊走在體内,沖刷着她的靜脈。
這種感覺很好,很奇妙。李瑤兮感覺自己的身體裡似乎充斥着一股子強大的能量,蠢蠢欲動地想要破體而出。
不過感覺雖然美妙,可此時的她其實正處于一個極為危險的關口,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經脈盡碎,變成一個廢人。
好在這本功法乃是神廟編篡的功法中好處最多的一本。不僅突破得快,危險也要相對小很多。要不然李瑤兮也不敢這樣貿然選擇突破。
窗外,烏雲滾滾,雷鳴隆隆,暴雨肆無忌憚地敲打着窗棱,聽得人心驚膽戰,讓李瑤兮感覺自己不是在練功,而是在仙俠小說裡準備破丹成嬰。
隻不過她已然無暇再去想這些了。她握緊了雙拳,感受着平日柔和缥缈的真氣強悍地在經脈間橫行,速度愈來愈快。
李瑤兮舔了舔嘴唇,用心念巧妙控制着真氣的運行,心裡甚至産生了自己即将壯烈犧牲的悲壯錯覺。
似乎過去了數萬年,李瑤兮隻覺得自己的神識已經模糊,眼前隐隐綽綽幻化出一片光亮。
不,其實時間隻過了幾分鐘。
驟然間,那股真氣暴戾地沖破了經絡的阻隔,徑直湧上了她的印堂處,宛如一道閃電刺破了黑雲,蠻橫地劈在了大地上。
“XC IL XIX……”
這段數字忽然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李瑤兮的識海裡。
這是淩天真氣下半卷的第一行。
“轉換成阿拉伯數字,然後呢……”
像是烏雲消散,天光乍現般,李瑤兮的意識猛地恢複了清明。來不及細想,她将心神收攏,順着體内真氣的勢頭,微微揚起頭顱,雙眸閉得更緊。
較之從前更加雄渾的真氣沿着脊柱流淌,灌入了她的丹田。
李瑤兮緩緩睜開眼睛,眼眸中光華大盛,方才緊緊捏成拳的雙手終于松了開來。
她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裡仿佛都充滿了難以想象的力量。比之前還要強悍的真氣在她的經絡裡躍躍欲試着,卻再也沒有異動,而是安分地潛入了她的丹田之中,乖乖聽着她的差遣。
李瑤兮雙眼愈發明亮,整個人散發出了濃烈的戰意。
九品下!
雖然她現在有着狠狠和人打一架的欲望,但是她還是克制住了。
她需要休息,順便在睡眠中将修為先穩固了再說。
點燃一支安神香,李瑤兮一頭倒在了塌上,連衣服都沒換,将被子一拽,強迫着自己有了睡意,而後便欣然進入了夢鄉。
李瑤兮這一覺足足睡了有一天一夜。再睜眼時,暴雨早已不知在何時就停歇了,窗外的天空如同一整塊藍澄澄的玉石一般,金绯色的陽光透過紗帳灑了進來,溫溫柔柔的,并不如何刺眼。
顧不上叫人進來,李瑤兮急忙感受着身體的狀況。卻覺比剛剛突破時還要豐沛了些許的真氣平緩地在經脈中運行着,好得甚至超出了她的預期。
門外,聽到響動的無痕心下大喜,直接推門而入,待見到李瑤兮好端端地坐在床上,這才放下了一直懸着的一顆心。
“小姐,您此次突破,可還順利?”無痕眼下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了。
李瑤兮回贈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開心道:“要是不順利,我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兒?”
“那就好……”無痕這個人不太善于表達關心的情緒,也沒有過多地去祝賀。
“我睡了多長時間呀?”李瑤兮問道。
“一天一夜,無羁還把鑒察院的費介請來了一趟。”
“我去!鬧大了鬧大了!你們請誰不好,幹嘛非請他來嘛……”
要是費介碰上了陳萍萍,再把事情和陳萍萍一說……
李瑤兮瞬間覺得自己武功高強的人設又要崩了。
這年頭,誰突破個關口之後還要睡二十四個小時啊!
“燕!朔!”
燕朔是無痕的真名。當初李瑤兮通過禁忌之門帶着無羁到處玩穿越的時候,偶然救下了他。
自此燕朔就對她忠心耿耿,甘願一輩子效忠于她,還求着李瑤兮為他改名換姓。
燕朔這個名字,隻有在李瑤兮生氣的時候才會喊。當然,大多數時候李瑤兮都不是真生氣。
這次也不例外。
“小姐?”無痕一頭霧水,不知自己哪裡做得不好了。
“唉,倒也沒事,他費介愛說什麼說什麼……”李瑤兮揮揮手,嘟囔道。
想到自己如今已是九品高手了,她複又喜笑顔開,道:“你家小姐現在已經九品了呢!你也要加油!”
“小姐,無痕也是八品中的水準了。”
“八品中?哎呀無痕你這可不行啊!這樣吧,今年突破到八品上本姑娘給你發年終獎行不行?”
“年終獎?”無痕搖頭道,“小姐您就别騙我了。”
“真的!怎麼,本姑娘在你們心中的形象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了麼?嗚嗚……”
“對了小姐,昨晚陳園派人來過,給您送了張字條。”無痕習慣了李瑤兮動不動就搞怪,直接視若無睹地禀報道。
“陳院長?”李瑤兮來了精神,期待道。“快快給本姑娘拿過來!”
無痕無奈地取出字條來,遞到李瑤兮手上。
李瑤兮好奇地接過,待看到了上面的字迹,居然撲哧一笑。
“哈哈哈哈哈,這字……也太醜了點兒吧!”李瑤兮幾乎笑得直不起腰來,一邊揩去眼角的淚花,一邊說道。“他堂堂鑒察院院長,不想這字竟是不忍直視啊!哈哈哈本姑娘要被笑死了!”
那紙條上的字迹有些淩亂,有幾筆甚至是連在一起的,叫人有些難以辨認。吹得好聽點叫行雲流水放蕩不羁,說得不好聽,那就是字如狗爬。
顯然,李瑤兮的思維模式屬于後者。
笑夠了之後,李瑤兮才開始努力地盯着紙上的字辨認着,似乎想盯出什麼名堂來一樣。
終于,她放棄了。
“我不認識!”她将字條又還給了無痕,氣餒道。“你把無羁和無染叫過來,咱們一起把這東西破譯一下。”
于是主仆四人像地下工作者一般圍在一處讨論了近一刻鐘,好不容易将内容看明白了個大概。
“唔,大意就是鑒察院出了點大事,叫我過去聽個會。”李瑤兮概括道。
無染不解道:“小姐又不是鑒察院的人,院長為何把小姐喚過去?”
“你不懂,”李瑤兮回答道,“這叫新手經驗包。”
她忽然反應過來,擡頭道:“所以他為什麼不直接派人來傳話啊!以為咱都像他似的喜歡玩諜戰?”
“小姐你可以問陳院長。”無羁攤手道。
“……行,我現在去。”李瑤兮在休息和打工之間搖擺了片刻,還是選擇了當上班族。
還是與上次一樣的場景:那個陰暗的房間裡,八位主辦魚貫坐在長桌兩側,陳萍萍則是坐在盡頭最上首的位置。
不過今天的氣氛卻很是凝重。李瑤兮甫一進門,便見八位主辦無一不是面色凝重,有幾人的眼睛裡還含着厲狠的殺意。
相形之下,唯一還算得上平靜的就是言若海。他靠在椅子上,眼簾微垂,不知在思索何事。
與以往不同,陳萍萍今日神色陰寒,陰鸷地掃視着下首坐着的主辦們,食指有節奏地叩着扶手,如空心竹般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回響着,震懾着所有人的心神。
見了李瑤兮,陳萍萍的神情稍稍和緩了些許,招手示意李瑤兮坐過來。
李瑤兮心中納悶,心想莫非是京都忽然變了天?能讓陳萍萍都感到憤怒的事,一定與鑒察院脫不開幹系。
“與北齊的談判怎麼樣了?”陳萍萍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停留在言若海的臉上,開口問道。
明明是在八月初,暑氣依然,可陳萍萍的聲音卻透着令人膽寒的冷意。
“北齊人還是寸步不讓。”一處的朱格皺眉出聲道。他瞟了言若海一眼,繼續道:“言冰雲被俘的消息,已經被确認了。”
言若海依然面若冰霜,看不出什麼異樣,仿佛被俘虜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而隻是一個普通的四處年輕官員。
“院長,”良久,言若海淡淡開口道,“屬下認為,換俘,還是要再加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