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不會認為這是我們兩個之間不信任的表現?”
白念鸾道:“這件事隻能表現出你還算有腦子,而不是一個空有其表的傻白甜。若是你對我真的毫無防備,那我可能會氣吐血。”
李瑤兮道:“隻是那補品是給萍萍的,我當然要上心。”
“多一點心眼是好的,至少不會死得不明不白。”白念鸾冷冷道。“記住,害别人總比被别人害要好得多。”
待回到隔間,李瑤兮就見老仆人和陳萍萍雙雙在隔間裡等着她。
“怎麼時間這樣久?”陳萍萍問道。
“聊嗨了而已。”李瑤兮回答道。“雖然她很拽,但是我們倆聊得确實不錯。”
陳萍萍沒有問那人是誰,隻是道:“要不要讓鑒察院查一下身份?”
李瑤兮連忙擺手道:“萍萍,我知道鑒察院的偵查能力很強悍,但是你這樣真的會讓女人生氣的。”不等陳萍萍再說話,她就搶先說道:“放心,絕對沒有這個必要。”
陳萍萍輕輕揚起眉毛,最終還是說道:“既然你覺得不用,那我就不幹涉。”說完,他側首對老仆人說道:“走吧,天色尚早,咱們還可以再轉轉。”
老仆人将雙手放在輪椅的椅背上,徐徐将輪椅推出隔間。樓下的正廳裡有侍者為他們掀開懸着的竹簾,三人便離開了樓上樓。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熱辣辣的太陽像是要把人活活烤熟。街上幾個擺攤的小販被曬得像是蔫了的茄子,無精打采地懶懶吆喝着,又時不時地擡頭望望天,在心裡罵幾句髒話,圖個心裡痛快。
最為火爆的就是街角的茶鋪。那鋪子是拿竹子搭成,很是清涼,也自然成了避暑的遊人心中的寶地。
白念鸾沉默地走進茶水鋪子,又沉默地揀了一張角落裡的小桌坐下,先是掏出一塊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汗水,才冷聲喊道:“一杯涼茶。”
小鋪的地方有些隐蔽,故而鋪子裡雖然有數個歇腳的行人,卻也不是人擠人的情形。馬上就有個夥計小跑着給白念鸾端上一大杯涼茶來。
白念鸾心不在焉地摸出幾個銅闆遞給了那個夥計,然後開始沒滋沒味地喝着茶水。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茶,眼睛飛快地掃了一圈鋪子,然後複又淡淡垂眼。
每個人都忙着喝茶、擦汗、扇扇子,沒有人有心情和時間去注意剛走進來的白念鸾。
一盞茶喝盡,白念鸾又要了一杯茶,依舊如剛才那般一口一口地啜着。
自鋪子外走進兩個人。
那兩人都是身材高大的男子,眉眼間天然一股肅殺,身上穿的隻是再尋常不過的葛布衣裳。
兩個男子也在一張桌子前面對面地坐了下來,要了兩杯茶便開始喝。
白念鸾仰頭将杯中殘茶一飲而盡,輕輕将杯子放在小木桌上,緩緩站起身來。
一步,又一步。
白念鸾停在了那兩位男子的桌前。
正好七步。
她緩緩擡首,定定望着兩個男人的臉,聲音似乎是從胸腔裡逼出來的一般,散發着陣陣徹骨的寒氣。
“二位,别來無恙。”
一位男子淡淡移開目光,道:“姑娘認錯人了。”
白念鸾冷冰冰的目光移到了另一個男人身上。
那男人一雙陰鸷的眼睛如鷹隼一般冷冷地看着白念鸾,聲音嘶啞,道:“我們還有公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白念鸾冷冷地擋在桌前,語氣不善道:“北齊誰派你們來的?”
那兩人的目光驟然陰冷下來,雙雙站起身來,其中一人緩緩摩挲着腰間匕首的刀柄。
“懶得跟你們廢話了。”白念鸾歎了口氣,假意惋惜道:“其實要不是你們觸犯了我的底線,我還是可以讓你們留句遺言的。自從那夜的事發生……你們就應該數着日子過了。”
說完,白念鸾目光一凜,雙手似利刃般向那兩人劈去。
先前白念鸾一語道破兩人北齊探子的身份時,那二人便已起了殺心。此時見白念鸾率先出手,自然不會毫無暗探風範地逃跑,直接拔出匕首就和白念鸾纏鬥起來。旁邊坐着的百姓尚且不知發生了何事,見雙方大有殊死搏鬥的架勢,急忙四散而去,有腿腳快的早已跑着找官府去了。
白念鸾畢竟是九品的水準,對付兩個七品上的暗探就跟玩兒似的。加之她今日鐵了心要将兩名暗探在光天化日之下誅殺,自然不會手軟。那兩個探子打了一陣,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心裡暗道不好。
白念鸾也是帶了匕首的。此時三人一人一把匕首,從鋪子裡鬥到大街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兩個暗探知道形勢不妙,轉頭飛身向城外僻靜處掠去。白念鸾不打算放過他們,迅速跟了上去。
終于到了城外清靜少人的地方,其中一個暗探用自己的匕首将白念鸾的匕首擋住,發出清脆的一聲。
白念鸾将匕首拿開,居高臨下地望着這兩個暗探。
那兩人此時已經是氣喘籲籲,手腕一陣酸麻。大概是他們也預感到自己今日注定無法逃過此劫,其中一人問道:“到底是為什麼?”
白念鸾的聲音恰似利刃般,含着無盡的恨意與怨毒,割着兩名暗探的血肉。她薄唇張開,一字一句道:“動李瑤兮者,死。”
這是這兩名暗探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因為下一秒,兩枚毒針同時射中了他們的咽喉。
白念鸾緩緩收回左手,右手依舊拿着匕首,毫無一絲憐憫地兩名膝下一軟跪在地上的暗探。
針上塗的是見效極為迅速的麻藥。
他們二人望着緩緩走過來的白念鸾,雙眼驚恐地瞪大,仿佛在瞪着一位活閻王。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這樣死了呢?
明明自己還年輕,待來日立了功回到北齊,自然會得到錦衣衛的重用。
同他們一同潛伏的兄弟早在那夜在客棧進行暗殺時就被殺盡了,他們兩個算是這些探子中的頭目,故而并沒有參與暗殺。
他們本以為,就算是鑒察院找到了他們,他們也能與其抗衡一陣子,再另謀出路。
誰知這個來路不明的清冷女子……實力竟是如此強悍,輕輕松松就取了他們的性命。
那個叫李瑤兮的女子……究竟是什麼人物啊……
這個疑問再也沒能被解答。
白念鸾手起刀落,匕首狠狠地紮入一人的咽喉。
鮮血在那一瞬間開出豔麗卻可怖的花來,如噴泉般直直噴射出來,濺在白念鸾一塵不染的白衣上,将其染成一片鮮紅。
“嗤———”
這是第二刀。
更多的鮮血噴了出來。那些還溫熱着的血液悉數噴濺在白衣上,再也無法洗去一般,恰似朵朵妖冶豔麗的彼岸花。
白念鸾冷靜地拔出匕首,仿佛自己剛才不過是宰了隻雞炖湯。她劍眉微皺,極其漠然地輕吐二字:“惡心。”
她直起身,不再施舍給那兩具屍首哪怕是一個眼神。然後踏着滿地血痕,一步一步向城門走去。
這些天她一直在暗中調查那次刺殺的真兇,終于将目光鎖定在了這二人身上。
在她的觀念裡,不管是誰,隻要做出了傷害李瑤兮的舉動,就都不應該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
刀尖還兀自向下滴着血。一滴,一滴,一滴……
那鮮血黏糊糊的,糊在衣服上有種異樣的感覺。
白念鸾沒有抹去脖頸處的血液,因為她知道自己手上的鮮血早就永遠無法洗去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時間做些無用之功?
城門之下,誰踏血而歸?
孤傲清冷如白念鸾,骨子裡也是有癫狂在的。這種不顧一切的狠勁兒一旦爆發出來,将讓慶國乃至整個天下發生動蕩,在史書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至于青史功過,遺臭還是流芳,都是後人的一面之詞。
白念鸾機械而麻木地走着,仿佛世間的過客,仿佛她從來不曾屬于這裡。
戲一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