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兮合上眼，向陳萍萍身邊靠了靠，主動伸出手擁住了床邊的他。

陳萍萍有些愣神，一動不動地維持着現在的姿勢，生怕擾了她的安眠，直到李瑤兮擁着他的手無意識地滑落下去，眼皮完全合上，他才輕輕直起身，将李瑤兮白皙的小手輕握在掌心，将錦被為她向上拉了拉，這才輕聲吩咐老仆人将盛有嘔吐物的盆拿出去。

老仆人見陳萍萍還在床前守着，欲要開口，可陳萍萍卻皺眉比了個“噓”的手勢。老仆人見狀，知道主人是不想吵醒李瑤兮，隻得踮着腳尖退出去。

陳萍萍倚在床前，凝視着李瑤兮精緻的側顔，為她拂去遮住臉頰的一縷發絲，望着她恬靜的睡顔，眸中滿是脈脈溫情。

保持了許久眼下的姿勢，陳萍萍的胳膊都有些麻木，輕微地換了個姿勢。

李瑤兮無意識地蹙了下眉，将陳萍萍的手握得緊了些。陳萍萍身子一滞，許久之後見李瑤兮還在安穩地睡着才放下心來。

長夜漫漫，陳萍萍卻絲毫不覺困倦，大概是這些年平日經常深夜待在鑒察院處理院務的緣故，他已經習慣了在天将破曉時再和衣寝下。

想到今天的此刻，他神色一暗，知道此局還頗為複雜。不過鑒察院的辦事能力向來信得過，陳萍萍有足夠的自信能赢下這一局。

不知不覺中天邊開始泛起魚肚白，幾縷淡淡晨光灑下，雖是有些黯淡，卻把原本漆黑一片的船艙内部照亮了些許。一早便起床準備服侍主人的老仆人齊氏無聲推開房門，見陳萍萍一夜未寝地守在李瑤兮處不免吃驚，卻也不敢上前打擾，欲要走時被陳萍萍叫住。

“叫船夫開船吧。”陳萍萍吩咐道。

老仆人應下，又關心道：“老爺昨晚一夜沒睡，還是先去房間卧會兒吧，我在門口守着就行。”

陳萍萍擺擺手，道：“不必了，左右我也不累。”

老仆人微有猶豫之色，為難道：“老爺您最近幾年身體一直不好，若是不休息好……”

陳萍萍笑道：“你是越發會給我講道理了，趕緊照我的吩咐做去，我這兒不打緊。”

老仆人無法，嘴裡嘟囔道：“等咱們一回京，我就都告訴費大人！”

“告訴便告訴，他的月俸還不是要從我手裡領。”陳萍萍淡淡說道。

待老仆人走後，陳萍萍複又為李瑤兮掖了掖被子，卻見李瑤兮在榻上翻了個身，迷茫地眨了兩下眼之後睜開了雙眼。

李瑤兮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床邊的那個黑色身影，她盯着陳萍萍看了良久，似乎在确認他是不是真實的，而非自己想象出來的一個幻影。

“睡得如何？”陳萍萍嗓音溫柔，問道。

“你……在我這兒待了一夜？”

“嗯，不是怕你睡不好麼？”

李瑤兮望着他依舊挺直的脊背，心像是浸泡在溫泉中一般，說不清地暖和。

原來他真的會守着她……會一直拉着她的手。

心下感動，李瑤兮将手從陳萍萍掌中抽出，兩隻手在空中畫了個大大的愛心，道：“喏，獎勵你的。”

“沒有實質性的獎勵麼？”陳萍萍戲谑說道。

李瑤兮也不惱，豪爽說道：“說吧，想要什麼，本姑娘通通滿足！”

陳萍萍眸中帶着淡淡溫柔，道：“到了杭州别把我的錢都花光就行了。”

李瑤兮眨了眨一隻眸子，俏皮地說道：“看你這一路的表現喽！”

她的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又恢複了往日的調皮，陳萍萍不禁心中一陣輕松，心情大好道：“還不趕緊起來，估計整座船上就你還在床上賴着。”

“喂，明明是你不叫我起來的！”李瑤兮又開始和陳萍萍鬥嘴。

陳萍萍嘴角勾起愉悅的笑，卻聽李瑤兮奶兇奶兇地道：“你先出去，人家要換衣服！”

陳萍萍在李瑤兮面前簡直聽話得像換了個人，乖乖地在房間外面候着。

李瑤兮向來極為愛美，故每天清晨的梳妝打扮都要花費頗久一段時間。折騰了将近半個時辰後，李瑤兮總算打扮妥當。今日她用了一整套珊瑚首飾，晶瑩若玉的耳垂上紅珊瑚耳墜嬌豔欲滴，更襯她肌膚賽雪，朱唇不點而赤。

陳萍萍見了仍然如往常般肆意穿着正紅羅裙的李瑤兮，不禁無奈笑道：“你這身打扮若是被皇後看見，定要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誰都知隻有正宮皇後可着正紅色，可李瑤兮卻偏偏不在乎這些，隻是驕傲道：“你怕皇後麼？”

不等陳萍萍開口，她便道：“左右我是不怕的，看她能把我怎麼樣。”

“你啊，等哪天真的上了公堂，就知道收斂些了。”

李瑤兮笑嘻嘻地道：“上公堂我也不怕啊，反正有你護着我呢。”

昨夜之事在她的刻意淡忘下已經模糊了不少，她也不願再憶起了。隻是想起今早陳萍萍在床側溫柔望着她的模樣，心口一片悸動。她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陳萍萍真的心悅她一般。

她輕撥着堅硬冰涼的珊瑚耳墜，道：“上次我入宮觐見各宮娘娘，皇後倒是對我還不錯，并沒有為難我。”

陳萍萍輕哼一聲，道：“咱們的這位皇後也是個蠢笨的，左右你威脅不到她皇後的位子，自然不會急着對付你。”

“所以皇帝不廢後？”

陳萍萍對李瑤兮敏銳的政治嗅覺甚是滿意，道：“不錯，皇後娘家的勢力已經被鏟除幹淨，這樣的人自然讓陛下放心。”

李瑤兮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吐出“京都流血夜”五個字。

“不過她終有一日是要與你站在敵對面的。”陳萍萍悠悠說道。“像你這般的女子，注定會讓她感到威脅。但你沒必要把心思花在她身上，你真正的敵人還沒有露面。”

李瑤兮不知道陳萍萍想說的是誰，她隻是覺得她日後最大的對手一定是京都裡此時正穩坐龍椅那個狗皇帝。

“不說這些了，我也不願讓你卷入政治上的紛争。”陳萍萍歎息道，他還是希望李瑤兮能一直做一個天真明媚不谙世事的小仙女，永遠向他綻開這樣明豔、真心的笑容。

“那……不如說說你吧！”

“我？”陳萍萍似笑非笑地指着自己，“我有什麼好說的？”

“什麼都行啊，我隻對你的一切感興趣。比如說你有什麼興趣愛好啊，童年是什麼樣的啊……諸如此類吧。”

陳萍萍寵溺地彈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道：“你以後伴我久了，這些自然就知道了。”

“啊……好吧。”李瑤兮失望地咬唇說道。

她一直覺得陳萍萍挺神秘，還幻想着能打探出什麼，回頭再出個話本子，肯定會火遍全京都。

“那我們還是聊一聊關于我是話題吧，比如你覺得我戴這套珊瑚首飾還是那支桃花簪好看？”

陳萍萍望着她期盼的模樣，越發覺得她真是天真爛漫，笑道：“在我看來，紅衣自然是要配珊瑚的。隻是若是穿顔色稍淺的衣裙，還是桃花簪更相得益彰。”

李瑤兮滿意一笑，作揖道：“聽院長一言，勝讀十年書！阿瑤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