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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孤舟夜泊東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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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沉,似血殘陽緩緩沉入與江面相接的地平線,在天邊留下最後一默肆意鋪張開來的血紅霞輝。大船緩緩停泊在京都以東的沙州以便過夜,明天一大早再次踏上旅途。

沙州地處京都之東,距杭州還有頗長一段距離,估計這船還得行個一兩星期才能抵達。不過沙州雖然離京都這繁華之地不遠,卻遠遠不如京都富庶,甚至是有些破落,路上隻寥寥數個無精打采的行人,碼頭也不過零星幾艘半新不舊的小船而已。

李瑤兮對此處的荒涼景緻沒什麼興緻,所以幹脆連船艙都不出,隻是陪陳萍萍在艙内看書,半晌無話。天色已晚,天光也逐漸黯淡下來,李瑤兮便起身點了幾盞油燈照明。

“你有心了。”陳萍萍擡首微笑道。跳躍的火苗倒映在他的眸中,點亮了他寒星般的雙眼,一瞬間李瑤兮竟覺得他恍若眼中有光的神明。

或許他真的就是神明。李瑤兮默默想着。

影子悄然推門而入,道:“人都安排好了,一切正常。”

陳萍萍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譏诮笑道:“那夥人還真是沉不住氣,如此迫切地想緻我們于死地,也不知是怎麼被選拔出來當暗探的。”

影子還是萬年不變的冷漠表情,用平闆的語調道:“你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和鑒察院其他人不同,影子向來直接以“你”稱呼陳萍萍,甚至是直呼名姓。陳萍萍本不在乎這些,也随着他去。

見影子難得發問,陳萍萍目光清冽,聲音微凜,道:“如此貿然行事不符合北齊一貫的作風,你通知院裡好好徹查。”

李瑤兮注視着他深如水潭般的眼瞳,心中乍然湧起一股寒意。如此深不可測的、宛若掌棋人縱觀全局的他,到底有幾分信任自己呢?這兩月來和陳萍萍相處時陳萍萍一直與她溫柔相對,竟使她漸漸遺忘了對方是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暗夜之王、最善于玩弄權謀的那個人。萬一哪天陳萍萍與她之間有了隔閡,到時候她怕是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就會從慶國的舞台上黯然退場。

思緒在短短時間内已流轉了千百回。李瑤兮輾轉憶起初雪長街上的驚鴻一瞥、桃林中二人共蕩秋千折花談笑、陳園裡的嬉戲與朝夕相處……仿佛他的一切都是那樣完美,令她沉醉其中,在不知不覺間便已經無法自拔。

李瑤兮使勁甩了甩頭,指甲狠狠嵌入手心,用尖銳的疼痛讓自己清醒一些。她隐隐責怪自己也未免太多心了些,實在是杞人憂天。

此時陳萍萍已低聲向影子交代完命令,回首便望見低頭沉思不語的李瑤兮,柔聲問道:“可是想到了什麼?”

似一顆石子被抛入湖心震起漣漪般,李瑤兮擡首脫口而出道:“你不怕我也是他們的人?”

陳萍萍眉心微蹙,握住李瑤兮的一雙素手,道:“你從不說這樣的話。”

李瑤兮再度垂首,避開他探詢的目光,道:“你我相識不過月餘,你當真如此信我?”

艙外是望不透的深紫色的夜空,落日餘晖已經完全被濃重的夜色掩蓋。陳萍萍沉吟幾許,堅定地直直看向李瑤兮的面容,道:“自然信。”

李瑤兮回握住他并不溫熱的手掌,道:“你一向心思缜密謹慎,卻對我這個之前與你從不相識的女子如此敞開心扉,不怕我是在騙你麼?”

他的聲音不再平淡無波,較之之前多了一絲急切,輕輕擡起李瑤兮嬌小的下颌道:“那日初雪,你将蘇向晚扶上馬那刻,我就知道你可以信任。”他認真道,“如此心善的女子,就算是敵國之人又如何?”

李瑤兮欲要說話,可喉頭似乎被什麼東西哽住了般,一顆心似被棉花軟軟擊打,氤氲水霧已經湧上眼眶。

或許她真的是他的例外,可以讓他卸下平日的僞裝偶露溫柔,可以少與刀光劍影在暗處苦苦周旋。

隻是這樣,她就很滿足了。

晚膳沒有在陳園那般豐盛,但也是精緻可口,一看便知随行的廚子下了不少工夫。在船上待了整整一天,李瑤兮也不怎麼餓,隻是堪堪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飯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歇息。

夜深露重,江面開始起霧,岸邊的山石似乎披了層半透明的薄紗一般,在朦胧的月色下若隐若現。李瑤兮在不知不覺間便有了睡意,于是吹熄了燭火和衣就寝,隐隐聽見艙外的聲聲蟲鳴。如今已在春末,天氣漸熱,群蟲也不再蟄伏,一緻選擇了在涼快了些許的夜晚蹦出來吹拉彈唱。

半阖了眼睡去,蟋蟀的鳴叫一聲接一聲地傳來。李瑤兮面壁而寝,半寐半醒間卻聽得艙外的聲音似乎變了,不再是蟲鳴的悅耳,而是什麼尖銳的物事大力撞擊在一起發出的叮當聲,而後便是噗噗幾聲,仿佛刀刃劃過血肉一般。

李瑤兮頓時困意全消,自床上驚坐而起,熟練而悄無聲息地摸刀門口處,真氣早已在全身遊走,聚集在最容易發力攻擊的手腕處,屏息斂聲,靜靜地候在原地。大約一柱香的時間過後,外面聲音漸息,随後是幾人急促的腳步聲。

李瑤兮輕捷地閃身溜至甲闆之上,努力調整着呼吸,盡量使自己的氣息與溫柔的夜風融為一體,警覺地留意着四周的動靜,可卻在目光觸及甲闆時險些發出了一聲驚呼。

數具死屍橫躺在地上,身上早已負傷無數,有的傷口還在汩汩冒出鮮血,腥甜的氣味讓李瑤兮直欲作嘔。那些屍體皆是黑衣蒙面,臉上還帶着死去時驚懼的神情,在月光下泛着慘白,看上去甚是可怖。饒是李瑤兮向來膽子大,也畢竟還隻是個小女生,乍然見到滿地死屍也失了往日的鎮靜,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臉色霎時間變得煞白。

她瞥見了黑色輪椅的暗影,就矗立在那些屍體中央,陳萍萍安然坐于輪椅上,一襲黑衣恰似自幽冥而來的地獄使者,給他整個人籠罩上了一種恐怖的氣氛。

李瑤兮貝齒緊咬,今夜的陳萍萍讓她感覺不真實,仿佛不過一日之間他就變成了那個傳說中的暗夜之王。一隻手扶着船艙,李瑤兮顫聲喚道:“萍萍?”

陳萍萍警覺地轉身,待望見李瑤兮後眸中迅速閃過不易察覺的慌亂,關切道:“你怎麼起來了?”

李瑤兮勉強露出一個她估計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自然地道:“我聽見聲音,就……過來了。”

陳萍萍搖動輪椅來到她身邊攏住她的肩,問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李瑤兮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這滿地血迹,道:“嗯……”

陳萍萍一隻手輕輕覆上李瑤兮的雙眼,道:“先不要看,馬上就沒事了。”

李瑤兮慌亂中點了點頭,緊緊抓住陳萍萍外袍的一角,生怕他離自己而去。不過她到底穩住了心神,稍稍鎮定些許,問道:“結束了麼?”

因被陳萍萍覆着雙眸,李瑤兮看不到陳萍萍的神色,卻聽他用不同于往日的嚴肅聲音說道:“此次前來的殺手都已被剿滅,不過錦衣衛向來行事周密,還是謹慎為好。”

李瑤兮錯愕問道:“是錦衣衛的人?”

“不錯,北齊錦衣衛,與鑒察院齊名。”陳萍萍的聲音像是在刺骨的冰水中浸過一般散發着嚴寒,道:“隻是他們居然舍得派人來僞裝山賊兩年之久,怕是還有什麼打算。我已派六處人手去查了,估計不日之内便有結果。”

李瑤兮心下稍安,道:“你不用捂着我的眼睛,總是要面對的。”

陳萍萍微豫,可李瑤兮已然輕輕撥開他的手,強壓下恐懼睜開眼,掃視着一圈甲闆上的慘狀,擔心問道:“你沒受傷吧?”

陳萍萍注意到她手心已經沁出了細細汗珠,連忙道:“我沒有事,有影子在側,他們傷不了我。”他見李瑤兮初至京都不久便要面對鮮血與死亡,心中不免心疼,望着瑟縮在自己身後如受驚的小兔子般的李瑤兮,又道:“你若是在我身側,也許……這樣的事情會很多……”

“我知道……”李瑤兮聲線中有一絲顫抖,卻是目光一片清明,“從我踏入陳園時我就想明白了,但我總不能因為這些就棄了你而去。”

陳萍萍眉心微動,道:“先回去吧,我先叫人把這裡收拾了,你也再睡一會。”

李瑤兮松開他的衣擺,獨自跑回船艙。甫一進門,她便把自己卧房的門緊緊關上,随手抓了個盆就吐了出來。頭一回見到死人,換了誰都會受不了。

伏在銅盆前将胃裡的東西都吐了個幹淨,一向愛幹淨的李瑤兮嫌惡地看了眼盆中的嘔吐物,連忙擰着眉頭掏出塊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看着桌上内庫特制的玻璃鏡中自己蒼白的容顔,沮喪着臉抓起盒胭脂就往臉上抹,好讓自己看起來不再那麼憔悴。對于愛臉如命的她來說,保持漂亮是時刻都要做的事。不過她大半夜的仍然上妝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她需要做些别的事情來消除内心的恐懼。

外面的幾聲叩門聲讓她定在原地,一隻手伸向抽屜中暗藏的匕首緊緊攥在手裡,攥得指節都開始發白。房間裡此時一片安靜,安靜到李瑤兮隻能聽見自己不斷加速的心跳。

“是我。”陳萍萍輕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李瑤兮攥着匕首的手一松,匕首“當啷”一聲無力地掉在地上。她跑過去打開門,一眼瞥見陳萍萍熟悉的面容。

“萍萍……”她喚道,一時間想不出别的話。

陳萍萍搖着輪椅疾步趕到她身邊,道:“都處理好了,你放心,已經沒事了。”

他就這樣小心翼翼地說着,仿佛生怕再吓着李瑤兮般。他生平第一次這般語無倫次地安慰着一個人,把對方捧在心尖上。李瑤兮是他第一個愛上的女子,讓不懂得如何哄人的陳萍萍很多時候都顯得笨拙和手足無措。

好在李瑤兮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強,此時心神稍定,道:“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我……我也要睡了。”

陳萍萍見她面色仍泛着蒼白,輕抿薄唇道:“不急,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他索性将李瑤兮打橫抱起輕輕放在榻上,抖開錦被緊緊将她的整個身軀裹住以免受寒,附身貼近她的臉頰,聲音溫柔如艙外夜風,輕聲道:“睡吧,我守着你。”

他輕撫着李瑤兮一頭柔順的長發,忽然感到極度的滿足與疲倦,他很想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這樣他就可以一直這樣守着她,再也不用理會世間那些無窮無盡的紛争……整日在黑暗處四面周旋,他真的有些倦了。

如果她真的愛他該多好,哪怕隻是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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