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回寝殿後，廿一仍不甘心，幻想用言語能夠勸說穆珏。

可惜，她太天真了，已是一人之下的穆珏徹底展露出他霸道的一面。江山美人，他從來都是兩者皆要。

“你可以試試！”

穆珏平靜地一句話，徹底澆滅了廿一的那點希望。

寝殿内，裝飾一新，到處都是喜慶的紅色。

門開後，火紅帳幔随風輕擺，一眼就能看見床上放着的太子良媛品級的喜服，十分紮眼。

今日，是他們大喜的日子，可她一點也不高興，隻想着不顧一切地逃離。

她是傾心于他，但不代表她願意放棄自由，成為他後宮衆多佳麗中的一個，這該死的太子良媛，誰愛當誰當。

“來人，替你們主子梳妝打扮，别誤了吉時！”

可惜，胳膊擰不過大腿。穆珏一聲令下，早先被她支走的小桃等人陸續而來，更是有女護衛将寝殿圍得水洩不通。

自此，廿一逃跑計劃失敗。

此後，皇權威壓下，毫無背景的廿一，終其一生都沒能走出深宮高牆，去追尋她渴求的天高海闊。

穆珏稱帝後，盡管取消了宮中三年一次的選妃制度，但為了平衡朝中勢力，穩定邊疆等原因，不得已還是往後宮添了許多嫔妃。

在後宮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武力并沒有什麼作用。尤其是廿一這種，位份不高毫無背景卻得了皇帝真心的人，時刻都得提防他人的暗算。

在後宮争鬥日日的磋磨下，在穆珏迫于朝政一次次向他人妥協，而理所當然地犧牲她之後，她的眼裡不再有光。

曾經渴望擺脫的殺手生涯，對後來的廿一來說，都變成了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在這深宮，不出意外地，她對穆珏，一點點由愛生怨，由怨轉恨。

最後，于韶華之齡，郁郁而終。

廿一死前某一天，穆珏丢下朝事，将所有人都趕走，守在她的寝宮裡整整一日。

看着韶華之齡卻死氣沉沉的廿一，不過十數年的後妃生涯，一身棱角盡數磨平，眼中光彩盡失。

他不懂，為何會變成這樣？

明明相愛的兩個人，為何疏遠至此？

“為何你總是想着離開這裡，離開我？”憋了十數年的疑惑，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廿一側頭，望着窗外天邊浮雲緩慢飄過，平靜地反問：“你那麼聰明，一向都将所有人所有事掌握在手心，怎會不明白我這點小心思？”

“虛無缥缈的自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順着廿一的視線，穆珏也望向窗口。隻見一角天空，觸不可及，不由有些負氣道，“甚至，比不上你我多年的情誼？”

“情誼？呵，你不覺得可笑嗎？”

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話，廿一笑得有些喘不上氣來，好半晌才繼續道，“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永遠是你的皇權、江山，你我的情意永遠都可以為了前者讓步犧牲。折騰到如今，你我還剩下多少點情誼呢？”

“我知道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可是隻要我們像以前一樣并肩，一切問題都可以應對。為何你就是不願，從一開始便放棄了，便放棄了我？”

不自覺地，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也如尋常丈夫一般，露出了哀容。

“我這樣的人，一生受制于人，對自由的渴望是深入骨髓的。而你這樣的人，處在皇權中心，生來就是為了稱王稱帝的。從前能夠并肩，隻因我們的目标并不沖突。”

頓了頓，廿一指着窗外高高的院牆，淡漠道，“深宮高牆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而你從一開始就明白這一點，卻還是強硬地把我困在這裡。從你做出這個決定的那一刻起，我們便不可能再并肩。”

“我這麼做，隻是不想讓你離開我，留我孤家寡人一個。”

像是被廿一眼神中的淡漠刺痛了雙眼，穆珏起身上前，一把關上了窗子。

“你看，你從來都是這麼不講道理。皇權帝位你想要，人間溫情你也想要。可你卻從未替我想過，你親手扼殺我想要的自由，卻也給不了我一顆純粹完整的心。如此不公平的事，你做了便做了，如今還好意思反過來問我為何。真是可笑！”

說着，廿一忍不住又笑起來，笑着笑着，眼角沁出淚水，劃過憔悴的臉龐，沒入鬓角。

穆珏見了，頓覺心痛難忍，不顧一切地将廿一摟進懷裡。

“我知道是我的錯，我不求你的原諒，我隻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死。”

廿一伸手，環住了穆珏。

這個男人，她既愛又恨，這麼多年來，相互折磨，早該結束了。

兩人相擁，靜靜回味着多年來的點點滴滴，誰都沒有再說話。直到金烏西沉，天色漸暗。

病郁多年，加之心緒波動劇烈，廿一的精神早已耗盡，随時都能昏睡過去。

撐着最後一絲氣力，對穆珏說了死前最後一句話。

“已經太晚了，皇上還是莫要強求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