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心有不甘,魂魄一路跟着劫匪,才知道是蘇家的對手,揚州城第二大富商程家下的手。他們買通了官兵冒充山匪,再加上遠近山頭的匪徒,人數遠遠超過我們。跟我出來的兄弟們一個都沒逃出來,薲草也被他們搶走了。”
“蘇家因為護送薲草不力,被皇家怪罪,因此丢了皇商的名号。而程家演了一場戲,讓人誤以為是他們尋回了薲草,獻給皇家,搖身一變成了新的皇商。他們借此機會,逐步蠶食了蘇家的産業,從此揚州的商會成了他們程家的一言堂。”
菩音聽得唏噓不已,好一出商業場上的戰争啊!
程家行事雖有失仁義,但撇去仁義道德不論,不得不說程家掌門人有兩把刷子,一出手就是穩準狠。
“都已是前塵事了,大哥切莫傷懷。”
阿阜安慰王大郎的話入耳,菩音瞬間老臉一紅。故事聽得津津有味,卻連人家小孩子都不如,也不知道體諒體諒王大哥現在的心情。
“是啊,大哥,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咱們現在做鬼也樂得逍遙。”
王大郎本就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梗在心裡的事如今以這般模樣叙說出來,心中輕快不少,眨眼便恢複了大咧咧笑呵呵的樣子,直讓菩音感歎:這情緒管理能力也太強了吧!
感歎歸感歎,可有一個疑問菩音不解。
這故事中的薲草與他們明日要挑戰的菜撥雲見日有什麼關系?難不成撥雲見日是拿薲草做的?
秉持着不懂就問的好習慣,菩音也不憋着,直接開問:“大哥,撥雲見日是拿薲草做的?”
“對也不對。薲草本是修仙之人拿來輔助修行的神藥,能幫助他們斬去七情六欲所帶來的煩惱憂愁,人界少有。想來我押送的那一株是人界僅有的一株,因而珍貴至極。”
頓了頓,王大郎繼續說道,“然而,以凡人之軀,無法承受薲草的藥性,需以一定的比例與其他東西配制,才能為人食用。它能讓人暫時忘卻煩惱,不至于在情緒極端時做出沖動的事。”
王大郎說了這麼多,菩音的疑問不減反增:“需要與其他東西配合方能制成,那大哥可知配方?還有,咱們這兒有這些東西嗎?”
王大郎摸摸腦袋,不好意思道:“這我倒是不知。我問了那些提這菜名的魂,他們也不知。我估計,咱們這兒,根本就沒誰知道,畢竟在人間,撥雲見日也就隻存在于傳奇話本裡。”
阿阜也插話道:“我來了這麼久,也沒在這陰司界見過薲草。”
菩音雙手一攤:“沒有食譜也沒有食材,那咱還如何做這道撥雲見日?我感覺我這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就差把自己給埋了。”
王大郎向來憨厚,不忍見菩音郁悶,立馬提出建議:“咱們這兒沒有薲草,可是有忘憂草啊,它倆效用大差不離的。要不阿妹,你去問問孟婆,若咱們将忘憂草當菜炒了吃了,會不會忘卻前塵往事?”
阿阜表示擔憂:“這樣真的好嗎?忘憂草可是孟婆拿來熬孟婆湯的。”
“眼下也沒有别的辦法了,我這就去問。”菩音說着就往轉生池去。
轉生池距忘川河不過百步,中間有一座小屋子,比地府的其他任何一個地方都要昏暗,那裡住着孟婆。
飄過忘川河,菩音便看到了屋子中透出來的一縷昏黃燈火,那是熬孟婆湯的爐火。
傳說孟婆湯是取人的魂魄,配以忘憂草及其他俗世藥材,調合制成的。
熬制的爐火乃是鬼蜮獨有的業火,片刻不能熄,因而孟婆從未離開過這間屋子,也極少有魂知道她的長相。
菩音想起以前看過聽過的故事,心中想象着孟婆兇神惡煞的樣子,祈禱對方是個好說話的魂。
深吸一口氣,菩音敲了敲屋門。屋内無人應答,門卻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菩音探頭往裡瞧,隻見小小的一間屋子,中間一口大鍋,鍋裡正沸騰着,咕咕冒着黑黢黢的氣泡,看起來特别像女巫的湯藥,讓人不敢下口。
菩音抽了抽鼻子,并沒有聞到什麼難聞的的氣味,嚴格來說,是沒有聞到任何味道。
“我熬的湯其實是無色無味的。”
溫柔的女聲從屋子的一角傳來,随後走來一位素衣绾發的年輕女子,嬌顔明眸,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
沒錯,是走來,而非飄來。要知道在整個陰司界,除了鬼還是鬼,菩音這還是頭一次見到會真正“走路”的鬼。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啊?”菩音忍不住問道。
“既非人也非鬼。”年輕女子走到大鍋前,素手一揚,往裡加了一味藥材,反問,“你是要去投胎嗎?再等等,我這湯還差些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