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酆都城,各街各巷早已變了模樣,除了鬼哭狼嚎街,其餘街巷都煥然一新。
原先就有的店鋪,門口都挂上了菩記主顧的身份标識牌,店鋪都依照菩記規則改了樣式,增添了櫥窗,用于展示作品,也方便客人觀賞手藝。
進門處還專門放置了各不相同的籃子、籮筐、盆碗等容器,用于客人們點贊、投币和收藏。相同的是,這些器具都被菩記掌櫃們施了術法,保證功能的同時避免他人僞造。
一時之間,各菩記主顧們大展身手,将重複了無數次的手藝極盡完美地展示出來。
原本習以為常的他們,今日再重複這些動作時不再表情麻木,無動于衷,而是報以極大的熱情,重新給這些動作注入了靈魂,期待能得到城民們的認可和投币。
同樣是賺錢,可他們的感受已是不同。
風曦和流川一行人在菩音的引路下,穿行在衆鬼魂間,第一次如鄉井市民逛市集般逛起了酆都城。
每一間挂有菩記标識牌的鋪子或房子前,都擠滿了魂。
菩記主顧們都在自家鋪子或屋子前施了術法,将自己的技藝或奇思妙想或他人不可能知道的獨屬于自己生前所在朝代和地方特色的事物一一呈現在空中。
就像現代商場外面的大型屏幕,也像鄉下的露天投影電影,向衆魂們播放着各式各樣新奇的東西。
有那和王大郎一般做吃食的,“屏幕”播放着他們行雲流水般的廚藝,從食材的挑選、清洗、處理、烹饪,到最後的擺盤上桌,全程配備着他們的細緻講解,令看客們在為他們的高超廚藝叫好的同時,也能學會一些做菜的技巧。
也有那氣性大相互看不慣的,會即興搭個擂台,如同當日唱貴妃醉酒的三位前輩一般,使出渾身解數比拼一番,孰高孰低交給看客們評判。
評判标準無一例外,全是看誰獲得更多的銀圓片。
如此場景,并不局限于做吃食上,每一個鋪子前都在上演。
一時間,幾乎所有在曆史上存在過的技能鋪滿了酆都城的上空。戲曲雜耍、打鐵鑄劍、量衣制裳、評彈對弈、繪畫書法、插花點茶,無所不有。
更有甚者,突發奇想,将自己做過的夢,不拘美夢還是噩夢,全都攤開來給衆魂看。
連菩音見了,也在心中感歎:“還真是有點紀錄片的味道,不,這簡直是可視化的人生百态啊!”
有一就有二,那些沒什麼手藝的魂原本還在發愁,見還能如此操作,也都紛紛跑去菩記鋪子注冊成為主顧,然後有樣學樣,将仍停留在記憶中的前世生活或是所見所聞幻化出來。
他們生前身份不同,販夫走卒有之,皇親貴胄亦有之,看來倒是内容豐富,不會令人感到無聊。
流川身為仙君,卻毫無仙君的自持身份和古闆,早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三兩步就淹沒在魂群中,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判官在閻王的眼神示意下想跟上去,一旁依舊面帶微笑的風曦卻出言将他攔下:“無妨。天庭景緻日複一日無聊的很,仙君們無故不得下凡,哪能見到如今這般熱鬧,随他去吧!”
說着,手指一點前方,道:“此間鋪子倒是人少,閻君和判官大人可願随我一起去瞧瞧?”
既是仙君有意,閻王和判官自不會拒絕,就連菩音也很好奇,這家店鋪主人究竟是做了什麼,竟連一個看客都沒有。
風曦那句“人少”實在是委婉了點。
走近了一瞧,原來是一間酒肆,卻不見店主人展示釀酒手藝,也不見其當廊賣酒。
酒肆前的“天空投影”一片空白,也不知店主人在打什麼啞謎。
菩音走上前,朝着酒肆的窗口往裡看去,酒肆内光線昏暗,除了些酒壇子和桌椅,并沒有鬼魂在内。
“好似店家不在。”菩音的話音剛落,便看見一個灰撲撲的酒瓶從一張桌子底下滾出來,發出“咕噜噜”的聲音。
再仔細一看,才發現桌子底下靠牆仰躺着一隻魂,睡得正香。
菩音指着那隻不辨模樣的魂,示意風曦他們看:“店主人好像自己喝多了,睡着了。”
風曦瞧了一眼,笑出了聲:“此間酒肆的主人有趣得很。酒還沒賣出一壇,自己倒先醉了。”
像是對風曦所說的話表示不服,原本睡得好好的店主人一個咕噜爬出了桌子。
衆人還以為他是被吵醒了,結果發現他雙眼依然緊閉着,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比劃,好似夢見了什麼,異常激動。
酒肆外原本一片空白的“天空投影”此時也發生了變化。
菩音好奇地看過去,隻見那片天空已經慢慢漸變成了紅色,憑空出現了很多人,打成一團。
這是一片戰場,戰鬥異常激烈的戰場,到處都是飛濺的鮮血和殘肢斷臂,兵器聲呼喝聲充斥天際。
菩音瞪大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緊盯着“投影”,不知為什麼,她感覺胸口悶得慌,本就握在胸前的手愈發收緊。
前世的古言劇仙俠劇裡通常都有這種戰争場面,菩音看了那麼多早就不感興趣,更别提害怕了。
可現在倒好,越看胸口就越是發悶,渾身都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卻又忍不住不看,那上面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吸引着她,一點點地去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