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照向窗外看去,胸口莫名沉悶,她有預料,接下來方然的話會更加可怕、也更讓人頭皮發麻。
【但我還是告訴他了。】
方然似乎笑了一下,音頻傳出微弱的氣流聲。
【張老師對于這個荒誕的夢并不太相信,可我的夢是那麼真實,而老師他又是那麼信任我。】
【……項目被暫停了,隻是暫停,我卻松了一口氣——我以為這就是結束。】
【然而病毒還是爆發了,以我們意料不到的速度。】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重演,扛過病毒的人變成了喪屍,沒有扛過病毒的我們全都死了,我又一次以旁觀者的視角,被迫看着我的女兒再次踏上流浪。】
【悅悅變成了喪屍,不吃不喝地活了百年。】
【當她又一次對着我流淚時……我再次驚醒了。】
作戰室内,每一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方然看似在做夢中夢,可處在如今這個時間線的人卻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這并不是夢,而是世界在輪回。
雪滿照想不出第二種可能。
畢竟方然不是挑戰者,沒有甯不凡那樣做預知夢的能力,卻莫名其妙預知了未來,這怎麼可能?
唯一的解釋是,這些事情的确發生過,隻不過所有人都失去了前兩次的記憶,方然卻奇迹般見證了一切。
輪回以方然醒來為開始,以全員死亡為終止。
不過這種推論還有漏洞,比如說為什麼是方然?怎麼偏偏就是她記得這一切,她不是早就死了嗎?
雪滿照默默思忖着……這一切也許還得需要方然自己來解釋。
而甯不凡這時才明白,進入試煉前,她的預知夢早已為自己暗示了真相——夢中甯逍遙的死去其實是前兩次發生過的事情。
可這次呢?
她們這次……還會死嗎?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方然平靜下來,【我被選中了。】
【這個世界永遠也逃不出被毀滅的命運,即使投入無數變量。】
【所以祂選中了我來自救。】
于易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其他人搖了搖頭。
雪滿照卻恍如醍醐灌頂。
異世界是沒有神的,他們大多數人都信仰科學,故而以為這個和異世界背景十分相像的試煉也沒有神。
然而作為一名純正的修士,雪滿照可以确定,這處試煉誕生了自己的意識。
就像她所在的修仙世界一樣,天道是自天地初開以來就誕生的存在,祂掌管着靈力和規則,守護世界的穩定。
而作為被人為構建出的小世界,[病迷]這處試煉身處天道管理之下,即使構建之初就被寫好了毀滅的命運,祂也在靈力的滋養下誕生了意識,下意識想要自救。
于是祂選中了作為關鍵節點的方然。
而對于自己屬下的新生意識,天道自然沒有排擠祂,這才讓喪屍首領沾染了規則之力,卻沒被剔除。
一切都清晰明了。
【我一直是個唯物主義的人,此刻卻無比地渴望神佛,如果真的有神存在,讓我夢見這種事情,那祂是不是也可以幫助我,拯救這個無望的世界?】
【可惜這隻是個妄想。】她淡淡地笑了,很明顯的笑意,【就算神真的存在,祂現在反而更需要我們的幫助。】
【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斃。】
方然平靜地說:【既然病毒爆發無可避免,那我就往别的方向努力。】
【我盯上了自己的女兒。】
極平淡的一句話,卻宛如在狹小的作戰室内投下一顆炸彈。
所有人:“?!”
她們同時低頭看依偎着雪滿照的小喪屍。
小喪屍無知無覺地睜着眼睛,濁黃的眼珠顫動,她什麼也聽不懂,隻知道盯着電腦屏幕看,仰着毛茸茸的腦袋,呆滞懵懂。
雪滿照恍惚想起方然最開始說的一句話——“我可能不是什麼好母親。”
方然到底做了什麼?!
【項目是禁止用活人做實驗的,所以我偷偷往悅悅身上了輸送了培養病毒。】方然愈發平靜,說的話卻讓人頭皮發麻。
【我是個罪人,為了達成目的不惜利用自己的孩子。】方然緩緩道:【但我成功了,悅悅提前變成了喪屍。】
【她并不特殊,不過是千萬普通喪屍的一個,會咬人、會食血,躁動不停,發出“嗬嗬”的嘶吼。】
【我像是在家偷偷養了一個怪物。】
【……我毀滅了她。】
方然很溫柔:【但我愛她。】
【我慢慢馴養她,讓她變得乖順平和,磨滅她的兇性,教導她說話。然後……用各種手段催眠她。】
【我希望悅悅即使并不認識月亮和蝴蝶,也能在相遇的一瞬間對她們産生依賴與親和。】
【我知道,悅悅是我的女兒,她與衆不同。】
【……她會重新喚醒自己的神智,而後成為世界上最特殊而關鍵的存在。】
【我再次賭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