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彌回到小術院才知道,陶芝死了,是自殺。
“滕寶被帶入鈞台後,所有人都說他必死無疑,也有好事的故意在她面前提滕寶,總歸不是什麼好話,”周三歎息,“聽說她在大混沌中很艱難才活下來,就這樣選擇輕生,太可惜了。”
江彌想,如果滕寶早點死,她說不定不會自殺。
滕寶死後,有人通過蛛絲馬迹分析出他的守望軍身份,又引得衆人一陣嘩然和後怕。
滕寶的事情持續很久才逐漸平息。
但讨伐守望軍的行動仍在繼續。
阿玲冷漠地看着男孩哭着求饒,擡手落下的一瞬,聲音停止,噴濺在發絲的血水滑下,凝聚成血滴墜落。
池七心滿意足地離開。
阿玲待在暗室裡,濃重的血腥将她包圍,仿佛無數冤魂在遊蕩,那些人死前掙紮的樣子在腦海浮現,她沉默着站了很久,轉身離開。
池七對守望軍的單方面追殺持續了三個月,負責殺人的阿玲修為從五階變為七階。
升到七階後,她的感知異常敏銳,池七在此期間移了幾次住所,身邊修士換了幾輪,其中還有個不常出現、坐鎮在後方的高階修士。
她有種感覺,她能在這位十一階修士手下逃脫,她也能很好地隐藏氣息,不會輕易被姬月生找到。
她可以不受任何人威脅地離開這裡,重新做入會任務加入散修盟,繼續做之前還未做完的事。
阿玲沒有選擇離開。
池七計劃直搗守望軍據點時,她也沒有拒絕。
守望軍是聚集異世者最多的組織,異世者和普通修士摻雜,天音每次隻吐露一名異世者身份,連池七也不知還有多少守望軍據點并未被發現。
這次的目标是主據點。
池七在出發前很興奮,隻要攻破主據點,守望軍便會瓦解,池七就能踏着累累白骨堂而皇之告知世人——
池家,有自己的神。
他要讓池家成為第五位神脈家族。
出發的那日,池七在最前面興奮動員,神色亢奮,語調激昂:“……今日先常命君的轉世天音大人特來相助,我們必能鏟平守望軍,拿回屬于池家的榮耀。”
下面的人齊聲大喝:“一往無前!光耀池家!”
池七滿面紅光地聽着這些高呼,許久後擡手下壓,呼喊停下,他露出暢快大笑:“今日過後,這世間再無十三世家池家,而是誕生第五位神脈家族!我池家必以全新面貌現世!諸位,今日讨伐守望軍人數前茅者,明日就是我池家長老!”
“好!”
“長老可有幾位?”
“今天老子要幹死這群狗日的異世者!”
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快到主據點時人群分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人群。
阿玲背着天音沉默地走在街上,池七對她的要求就是看準時機帶天音靠近異世者,保護天音的任務除了她,還有融入人群的其他修士。
天音忽然拉了下阿玲,然後伸手指指路旁,阿玲順着視線望過去,是個烤栗子的阿婆。
她沒動:“我沒錢。”
伏在她背上的天音動了動,然後掏出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遞過來時錢币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天音說:“工錢。”
阿玲伸手接了,剛準備看裡面有多少,天音慢吞吞道:“我偷池七的,不要大搖大擺看。”
也就是說這麼長時間,池七還是沒打算給她發工錢。
阿玲收了錢,買了包烤栗子,坐在屋檐下看着天音慢吞吞剝栗子吃。
守望軍的主據點是一間茶樓,裡面很快傳來打鬥聲和普通人的驚吓聲,不過片刻,窗戶被打破裂,有人摔出茶樓死在街道上。
這仿佛是一個信号,藏在人群的修士立馬動了,從正門沖進去的,飛檐走壁破窗而入的,還有潛伏在屋頂跳下去的。
街道兩旁的商販和人群意識有大事發生,驚得逃跑的逃跑,關門的關門,隻剩賣闆栗的阿婆腿腳慢,挑着沉重的擔子慌張地小步跑。
突然“嘭”的一聲,茶樓朝外的牆被洞開,沖出十多個守望軍成員,他們朝着街道盡頭逃去,卻被提前埋伏在那的修士攔住,又一批修士從茶樓出來,堵住他們退路。
一場厮殺再次爆發。
天音吃了顆闆栗就不再剝,緩緩擡頭,粉色瞳孔望向被圍困的異世者們:“江彌,和我去天涯路。”
聽他喊出江彌時,阿玲竟半點不覺驚訝,心中有種果不其然的恍然,從天音說出她的未來在天涯路時,她就該想到天音知道她是誰。
阿玲問:“青花要你做的?”
天音隻是緩緩說:“你會成為天涯路的人。”
阿玲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但天音在此刻表明身份,必然會發生什麼,她問:“今天會結束嗎?”
茶樓裡的池七正在朝天音招手,要他用【不可洩露】限制異世者能力,但天音對此置若罔聞。
空氣充斥着術法碰撞産生的能量波動。
修士之間的戰鬥是不顧一切的,充滿毀滅的,不過片刻,整條街道被暴力擊垮,成片屋舍變成殘垣瓦礫。
天音說:“一切還沒有結束。”
阿玲問:“什麼時候會結束?”
天音有沒有回答阿玲沒聽清,異世者死後,她短暫地接受了記憶。
耳邊恢複聲音時天音正在緩慢道:“……命籍隻是殘缺品,我無法看到未來,但每個人的預知都有未來的影子,零散的,細碎的,一個人,十個人,百個人,足夠的信息交彙,就組成了人類的結局。”
天音緩緩轉頭:“我看到了你,你在上面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阿玲語氣嘲諷:“和你?和天涯路?”
天音:“隻有你。”
阿玲無法解讀出“隻有你”這三個字的含義,又一次接受到短暫記憶後,她情緒有些控制不住,憤怒問:“既然你知道未來,那我問你,異世者降臨的意義是什麼?一個接一個死去?我降臨的意義又是什麼?”
手刃異世者嗎?
天音說:“你的意義,一直都在。”
阿玲:“說人話。”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天音将烤栗子的紙包放阿玲手中,起身緩慢拍拍身上塵土,朝阿玲道,“你真的不去天涯路嗎?”
阿玲同他平視:“你不是知道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