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彌看崔大活蹦亂跳的,被押着退下的路上還在同蘇乞花說話,一副相見甚晚的樣子,就不管他了。
她和君慕之往外走,離開鈞台前望了眼滕寶的方向,快到心宿院時,她忽然停住,朝君慕之道:“我有事,你先回天雪峰。”
不能讓滕寶東山再起,錯過這個機會再殺他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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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滕寶一身髒污,神情萎靡,半點沒有平常談笑風生的樣子,反倒像個遭遇打擊後一蹶不振的中年男人。
扶堯皺了下眉,去看暮雲:“你之前說皇兄在整理刑部案件?那應該是在同鈞台對接,他在這裡?”
暮雲去打聽回來:“在六部。”
“本宮許久未見皇兄,很是想念,”扶堯淺笑了下,朝滕寶道,“滕哥哥,正好你也整理下衣着。”
滕寶隻點點頭,看她的目光帶了戒備和疏離。
陶芝的背叛讓他再也不敢相信這些女人。
鈞台在六部專門給扶旬留了個休息的房間,不大,很是雅緻。
扶堯告知侍衛後一路跑來,推開門笑着喊哥哥,伏案寫字的扶旬頭也沒擡,語調無奈:“沒有規矩。”
扶堯才不管他的訓斥,胳膊擱在桌案上一邊看他寫字一邊騷擾他:“刑部的事情難不難?有人欺負你嗎?要不要我去幫你教訓一頓?”
一連串問題落下,扶旬隻得擱筆,擡眼看她:“怎麼來這了?”
兩人雖是雙胞胎,性格卻天差地别,扶堯跳脫驕橫,扶旬安靜沉穩,他身形偏瘦,眉目沉靜,聽着扶堯說滕寶身份暴露她來救人的事。
扶旬點點頭。
扶堯見他沒什麼表示,不滿道:“哥哥,他們真的值得信任嗎?”
“不必憂心。”扶旬眉目平和:“在小術院玩得怎樣?”
扶堯就沒再問,拖來椅子坐下:“比皇宮好玩。”
她撐着下巴小聲說:“最近廖家有了動作,認回個流落在外的廖家女,和邵家也有聯姻意向,先前廖家封閉那麼久,必然發生什麼大事,哥哥得多注意些。”
“溫家的兩個女兒想讨姬月生歡喜,但最近他似乎在找什麼人,姬氏最擅長操控人心,這麼長時間找不到,應該是讓他恨的。皇兄,你說我們要不要也查查這人?”
扶旬:“姬氏行事随心所欲,不念血緣,對我們來說變數太大,不宜摻和。”
扶堯點點頭,想了想又說:“黎家向來低調,最近沒聽過什麼相關消息。哦對了,我見過谷家的僵神,應該是句龍大帝的元神,可這不是冷家祖上供奉的神?怎麼跑到谷家去了?”
扶旬沉吟道:“百年前冷家差點斷絕傳承,後來順利綿延,發展成如今的十三世家,應當有君氏相助。”
扶堯“哦”了聲,悶悶道:“這些世家命可真好,還有祖上幫忙,句龍大帝還為此賣身給君氏,哪像我們皇室子弟,祖上犯錯子孫贖罪。皇室在這些家族面前君不君,臣不臣,哥哥你分明比我更具天賦,卻因那什麼狗屁禁令不能修行,本宮不服!”
和百恕令一同贈與皇室的,還有一條禁令——
皇室所有男子禁止修行。
身為公主,她反倒擁有修行機會。扶堯小時不懂這些,隻覺得五行術有趣,想讓哥哥也學,被她的教習發現,她倒是沒事,卻讓哥哥受了罰。
乃至他身體一直比普通男子差。
那教習還感歎道:“這麼好的修行苗子,可惜了。”
這句話扶堯記了很久。
扶旬無奈看她:“你要為這種事情發幾次脾氣?”
“幾次都不為過!”扶堯傾身看他,很認真說,“哥哥你放心,扶堯永遠站在你這邊,母妃不幫你,父皇不幫你,扶堯幫你。”
扶旬笑着問:“我記得你挑中的劇本,是聚狗血、爽點、打臉、争寵為一體的劇本,裡面不是有個讓你愛恨交加的主角?有他在,哥哥還是最重要的?”
“剛才……算了,不提他,哥哥永遠是最重要的。”扶堯撇撇嘴,“暮雲的劇本裡,争寵我從小看到大,那些隐忍委屈的,大度賢惠的,本公主才不屑。”
扶堯不想提和滕寶有關的話題,繼續聊其他世家。
兩人說了不少話,最後扶旬叫暮雲進來。
扶堯看了下扶旬神色,主動離開關門,将說話空間留給兩人。
扶旬兩手交握,笑着打量暮雲:“這些年過去,你變得更安靜了。”
暮雲低眉沉默。
扶旬問:“能再和我說說你的故鄉嗎?”
暮雲:“記不清了。”
扶旬:“你可曾想過留在這裡?”
暮雲忽然低笑了聲。
扶旬有些好奇,他從未見過暮雲笑,她總是垂着腦袋,安靜的,幾乎沒有存在感的。
扶旬不能修煉,身邊總是跟着護衛。
暮雲曾是扶旬的護衛之一,大部分時候,她和其他護衛跟在他身後,毫不起眼。
某天她忽然對扶旬說可助他實現心中所想,說她的首領,說她的故鄉,總是低垂的眼眸微微擡起,光芒流轉。
後來她調到扶堯身邊,扶旬開始為心中目标奮鬥。
“每個這樣想的異世者,都埋在腳下這片土地裡。”
暮雲的話将扶旬從思緒裡拉了回來。
她擡首目視他,眼眸沉寂,目光卻異常銳利:“九皇子,我非那些天真無知的小姑娘。”
扶旬深深看着她,暮雲卻再次垂首,低眉道:“時機已到,九皇子做好準備。”
就在這時,猛烈的開門聲打斷兩人交談。
扶堯推開門慌張說:“滕寶跑了!”
暮雲不再停留,同扶堯去找滕寶。
扶旬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暮雲快步走在檐廊下,皺眉問:“怎麼回事?”
扶堯焦急道:“給他換衣的侍衛說他要回小術院,攔都攔不住,他回小術院做什麼。”
百恕令雖将滕寶從鈞台救下來,但他異世者身份已經暴露,這世上想要殺異世者的人數不勝數。
這種時候亂跑,跟找死沒兩樣。
扶堯氣的是,她好不容易用百恕令将人救下來,結果對方一心求死,豈不是讓她白忙一場。
氣歸氣,還是得将人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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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寶現在隻想知道,陶芝為什麼殺他。
他了解陶芝,不管她對别人多冷硬多淡漠,隻要看到他,那雙眼裡都含着雀躍和期待。
和唐蜜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不信陶芝會殺他,也許是看花了眼,也許是弄錯了對象,或者被蘇乞花他們蒙蔽了雙眼。
他必須弄清這個問題。
江彌出現時,滕寶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想繞過她去找陶芝,但星辰之力在他身後炸開,滕寶剛禦風躲過,又是幾道攻擊襲來。
他語氣暴躁:“老子現在沒空跟你打!滾開!”
江彌黑眸冷淡,步伐挪動,腳下土地變成黑色幕布,幽藍星光閃爍變幻,江彌擡手,百顆星辰在她周身浮現。
“你還是死在這裡吧。”
若是平時,滕寶細細觀察就能發現江彌的星圖和從前不同,從而感受到威脅,但他此刻被憤怒和急迫占據,壓根無法注意這些。
江彌出手的那刻,他不再躲避,迎面而上,雙手合十凝氣成劍,張開的瞬間,無數道劍氣自頭頂浮現,在星辰之力化作遊龍撲來時傾瀉而出。
劍氣盡數飛來,巨龍嘶吼一聲,泛着幽藍光澤的鱗片堅不可摧,劍氣與鱗片相撞爆發出漂亮的紅光,仿佛夜空中綻放的煙火。
劍氣消散,巨龍也重新化作百顆星辰。
江彌緩步走向滕寶,腳下星圖随着她的前進移動,百顆星辰落在她身側,她仿佛攜帶整個星空在靠近,漆黑眼瞳映照出幽藍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