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就是“不可說”？

君慕之曾經猜測過，第一百零一位神極有可能和衆神之戰有關，“不可說”便是阻止其他神言論祂的。

纏滿細線的女人，是101神？

江彌忽然發現，她并非第一次見101神，死靈界中那個惦記妻兒的男人在穿過灰色河流時，就曾有一雙纏滿細線的手倒映在河面上。

那雙手伸向了快被河水融化的男人。

接着她腦海裡出現逗弄五歲小慕之的場景。

而剛才，她也夢到君慕之。

她望向君慕之，而此刻，君慕之也在看她，黑眸帶着極為少見的疑惑：“剛才，有什麼出現了？”

江彌眨了下眼，他沒看到101神？沒看到也都能猜到山主觸發了“不可說”？

這麼說來，她似乎經常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東西。

江彌從君慕之懷中緩緩坐起，沒說話。

君慕之也保持着沉默。

山體大塊脫落，從高處砸下來，但結界很是頑強，紋絲不動，連塵埃也不進來。

金色光芒同時照亮兩人沉默而茫然的面龐。

這是一場無言的對峙。

江彌不願透露更多，不管是看到101神，還是101神和她的關系，這是她自己都無法明了的秘密。

君慕之則是沉浸在回憶中，那些和他娘有關的記憶是秘密，也是沉重的血色，他不願提及。

許久，還是君慕之開了口：“原來她那時說的老鼠，是指山主。”

江彌的手頓了下，回頭看他：“我的夢……”

“夜遊珠投射出來，我看到了。”君慕之看到她閑下來的那隻手下意識圈着他的發，喉結動了下，說：“蘭姨有時很奇怪，會變成另一個人。”

小時候他隻是模模糊糊有這個念頭，不是很清晰。

“我娘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唯一伴在身側的隻有蘭姨，”他垂眼道，“隻有她來時娘才會開心起來，好似友人上門拜訪。這時的蘭姨總是記不住昨天發生的事，也很喜歡……逗人，漸漸地，我發現她不是蘭姨。”

那日蘭姨恢複正常，他娘坐在窗前看院前櫻花飄落，情緒有些低落，蘭姨如常帶他出去，路過窗台時，小小的他忍不住好奇，仰面問娘：“她是誰？”

娘隻是笑着豎起食指貼在唇上，讓他保密。

那是他們母子間的第二個秘密。

君慕之問：“江彌，你是她嗎？”

這個念頭浮現在腦海的瞬間他就覺得荒唐，但除了這個可能，他不知該作何解釋。

他額頭上的黑紋還沒消失，江彌也就一直沒松開他的手，此時兩人坐在地上，君慕之寬大的衣袖和頭發蓋住大半，問出這個問題時，他盯着江彌，小指無意識蜷縮。

君慕之不知道怎麼回事，江彌卻隐有所感。

她看到的，似乎是101神的記憶，不管是幼時的小慕之，還是戴着面具的少年慕之。

子午荊場妃绯死亡時，她接受過幾個記憶碎片，其中有個是置身無垠黑暗中，她被群星環繞。

那種廣闊浩瀚，讓她以為自己身處宇宙盡頭。

這應該也是101神的記憶。

可如果直面異世者死亡時看到的記憶是101神的，那陸懷死去時她看到的妃绯又是怎麼回事，那不像記憶，更像是預知，她自己未來的記憶。

江彌按住自己的左眼，是因為它嗎？

夜遊神懷疑這隻左眼不是她的、左眼會在異世者死去時發病、她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系統面闆，清氣、濁氣、穢氣、這些，都是因為這隻眼睛嗎？

神之左眼？

但她确定這具身體隻是普通小女孩，她穿越時這具身體的父母也是普通人。

可是，她的識界卻誕生了第二體。

江彌思考得頭痛，每次解答一個問題，便有更多問題浮出水面。

她被各類問題纏繞，一擡頭，君慕之還在認真等她答案，江彌有瞬間卡殼，回想他的問題，思索了下，也認真回答：“應該不是。”

君慕之還在看她，似在等她進一步解釋。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

江彌從突然穿進大混沌被綁架差點死掉，到無法識字識界和旁人不同，後來連升級方式都異常詭異，她自己都在不停向外界尋求答案，君慕之卻在向她尋求答案。

她像是一下子壓不住脾氣，深吸口氣，“我心中也有很多疑惑，為什麼我能壓制你的穢氣，為什麼夜遊神說我是假魅，還有剛才，山主在透過我看誰，這些我都不知道，那些夢，也不是我想要做的，在來小術院之前我都不認識你，君氏也不曾聽過，甚至連蘭姨的消息也是你告知的，我——”

脖頸的皮膚忽然傳來冰涼觸感。

江彌停住，剩下的話也忘了說，看着君慕之的動作。

他突然拿手背碰了下她的脖頸，然後面色如常地收回，語氣平靜，和往常回答她問題沒不同。

“魅是聚集天地靈氣由山澤水汽凝聚成的，是世間最純淨之物，但也因此，最容易被污染。”

“人每時每刻都在産生思想，外溢形成神絲，沾染惡意的神絲積蓄到一定程度會形成穢氣。魅體對周圍的穢氣是天然的吸收體，所以會不受控制吸納遊走的穢氣。”

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江彌連忙打斷：“等等，這些我知道，你可以不用說。”

她剛才就是純粹在發洩，也不是真要探究他娘的事。

君慕之神色未變：“嗯，魅的誕生極其不易，知道魅擁有伴生物的極少。”

伴生物？沒聽過。

正打算再次打斷的江彌卡了下，默默閉嘴。

“魅一旦吸收穢氣超過承受範圍就會潰散而亡。但自然界讓魅誕生，必然不會任其滅亡，魅誕生時會生出伴生物溪蘭，溪蘭能淨化穢氣，”君慕之看向江彌的神色有些深，“你能壓制穢氣，是因為你身上的溪蘭氣息。”

江彌有些愣：“但我是人啊。”

“除了魅，沒人知道溪蘭可修成人形。”君慕之垂下眼：“我娘是魅，蘭姨是她的溪蘭。”

這是他們母子間的第一個秘密。

君慕之的話讓江彌怔在原地好半晌沒說話。

就這樣說出來？

他說他娘五年前離世，蘭姨更是六年前逝去，被穢氣折磨的君慕之隻能通過凝香丸緩解，又答應她一切條件換來她為他治病。

君慕之沒有自己的溪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