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滕寶的臨門一腳，想要從甯小姐這裡查到點什麼的學員隻能作罷。

郡守府停止一切活動清點人數，結果發現府中一半人被敲暈扔到草叢假山洞柴房，郡守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發完脾氣轉身還得舔着臉繼續伺候不知為何跑來遂城這天高皇帝遠地方玩的公主。

江彌同一衆學員退出郡守府。

重新回到街道上時，倒是沒見發生什麼沖突，不少學員還熱心地幫助本地居民布置街道，暗中打聽信息。

大概夢中場景令所有人心有餘悸，不敢再搞出什麼。

找到蔣敏時她正和人攀談，走近了發現是莫題，兩人正在讨論夢中發生的場景。

蔣敏很聰明，沒有全盤托出，隻說他們找到戶暫時躲避危險的人家。

莫題摸着脖子滿心後怕，歎息：“太慘了，我們小隊全軍覆沒，這些屠夫太殘暴，完全無法溝通。”

江彌看了眼他的動作：“有後遺症？”

莫題見她和周三過來打了聲招呼，仍不住又摸了下脖子，扭動着說：“我是被劍割喉的，醒來後總感覺那把劍在脖子上卡着，也不是痛，就是，啧，不好說。”

周三忽然問莫題：“就是你想找孫柏柔拿藥賣？”

莫題摸着脖子的動作一頓：“？”

江彌也反應會兒才知道他在問什麼，面不改色對莫題道：“大混沌你不是問我醫署有熟人嗎？她也在這裡。”

莫題恍然，随即心生感動：“這麼小的事你還幫我記着？”

周三輕笑了下：“江彌從小心軟，你這事也幫了我們大忙。”

他說的是江彌因這個念頭救了孫柏柔一命的事。

江彌沒聽出周三是在陰陽怪氣還是真的在感謝，沒接話，站在一旁看他倆溝通。

莫題面露驚喜：“真的？！能便宜點嗎？”

眼看兩人就地開展價格拉鋸賽，蔣敏打斷他們：“馬上要到黃昏，你們還有時間閑聊。”

江彌問她：“打聽到什麼？”

“和程夫人說得差不多，這裡大部分人對甯小姐印象很好，就連小孩子也都喜歡這位甯小姐，說她時常給他們買糖果吃，”說着蔣敏面露疑惑，“但很奇怪，他們明明很喜歡也很關心甯小姐，就連小孩們也會聚在一起商量做風鈴幫甯小姐驅逐噩夢，卻沒有一個人知道甯小姐嫁給誰，也完全不好奇。”

“這點我們也發現了，”莫題忽然開口，幾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說，“而且，民間将上巳節稱為四大鬼節之一，正常情況下迎親嫁娶是不會在這日舉行的。”

蔣敏抖了抖身體，有點毛骨悚然：“這甯小姐嫁的是個正常人嗎？”

周三說：“至少目前看來不是。”

“你們發現了嗎？”蔣敏忽然壓低聲音靠近，食指隐晦地指向身後，“這個方向順着過去的第二個小隊，有個人往這邊看了好幾眼，還是從你們倆過來就開始的。”

這條街上的學員都在相互戒備和猜忌，江彌和周三從郡守府走來接收了不少目光，倒是對此沒什麼感覺。

聞言周三望去，目光冷了兩分，但很快移開視線。

莫題從對方衣飾和身邊的人猜出幾分：“白衣銀紋，雪花玉佩，是十三世家的冷家，冷家分布在畢宿附近，應該是畢宿小術院的參賽學員。”

說着他去看江彌：“在看你吧。”

蔣敏打着響指道：“我就知道，大家都想看看君少主的女人長什麼樣！”

江彌：“……”

莫題點頭：“我也遇到兩個小隊，聽到我是心宿院的就問江彌是哪位。”

周三卻道：“挺好，動手前先表明身份，看誰敢動君少主女人的隊友。”

江彌面無表情看他，周三立即轉移話題：“世家很少參加小術院聯賽吧？”

畢竟小術院聯賽是大家公認的前途敲門磚，世家又不需要這些東西，參加反而掉價。

蔣敏：“可扶堯公主不也參加了？”

莫題豎起食指搖了搖：“啧啧，不知道吧，對世家和皇室而言，提前知道神品作為聯賽獎品并不難。”

蔣敏啊了聲：“這位公主不是為愛參加的嗎？”

周三看了看天色：“傍晚快到了，那接下來……莫題不去找你隊友？”

莫題笑着問：“我不能加入你們嗎？”

蔣敏瘋狂搖頭：“獎品四人分就夠心痛了，你再來分一杯羹，我要肉疼死。”

莫題隻好一步三回頭離開，看得一旁學員頻繁投來怪異目光。

三人回到程争家和孫柏柔同步消息，幾番商量後，他們打算兵分兩路。

傍晚是白日和黑夜的交接，稍不留意就會進入夢中。

白日裡，送親的街道布滿參賽者，相較而言郡守府更安全，但一到晚上，郡守府距離程争家太遠，路上若是遇到屠夫，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們很難保全。

因這個問題，四人商讨一番，最終決定讓孫柏柔和蔣敏前往郡守府，在甯小姐房間搜查是否有神品，江彌和周三則跟随送親隊伍見機行事。

畢竟，夜間死了白日也會複活。

江彌重點提醒：“不要對郡守府的人動手，即便動手也要留活口。”

·

郡守府。

侍女一踏入滿目喜色的房屋，端粥的手就一直抖，湯匙和與白玉碗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扶堯坐在一旁無聊地撐着下巴，聽到聲音再次望來，那侍女抖得更厲害了，一個緊張，手中瓷碗直接掉落，她驚慌得快要哭出來。

輕風拂過，碗被接住，裡面的粥沒撒出半點。

暮雲将盛滿荠菜粥的碗遞給侍女，下秒清脆的玉碗碰撞聲再次傳來。

扶堯神色不耐煩：“笨手笨腳，本宮府裡若是有你這樣的丫鬟，早被打發了。”

那侍女被說得直接要下跪，暮雲先一步拿開碗才保住粥，侍女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吓得不行。

“百禾，你先下去。”

一道略顯嘶啞的女聲開口。

侍女望向坐在鏡子旁的紅裝女人：“可是……還、還有很多流程沒走完。”

“你這麼毛手毛腳要弄到什麼時候？”扶堯朝暮雲示意：“你來。”

甯楚楚對自己驚吓過度的侍女道：“你先下去歇着，剩下的我知道如何做，有暮雲姑娘幫忙，不會有問題。”

侍女猶豫了下，還是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流程進展得很順利。

暮雲是修士，還是扶堯的貼身侍女，簡單的化妝穿衣自然不在話下。

甯楚楚已經用蘭湯沐浴過，身上隐有佩蘭幽香，她對着暮雲遞來的荠菜粥舀了三匙，咽下時忍不住皺眉。

做完這些，她指導暮雲化妝戴冠，語氣虛弱：“眼下和唇色挑選最亮的，這樣看着氣色好些。”

暮雲擡起她下巴，用香粉幫她遮住眼下青黑，又拿最紅的口脂暈染略顯蒼白的唇，妝容讓她看上去精神了點，卻怎麼也無法遮住那雙爬滿紅血絲的眼睛裡透出的疲憊。

“聽說你最近常做噩夢？”扶堯走來，手指在首飾盒裡撥弄，挑選合适的钗環，扭頭問她：“你夢到什麼？”

甯楚楚疲倦的雙眸帶着苦澀，勉強笑了下：“不是什麼好夢。”

扶堯捏着支金絲鳳钗插進她發髻，後退了兩步打量效果，随意道：“本宮自然知道不是好夢，本宮問的是，你夢到什麼？”

甯楚楚咬了下唇，還是道：“我被人殺死。”

扶堯略感興趣：“誰殺的你？為什麼殺你？”

甯楚楚搖頭：“很多人，我不知道。”

暮雲拿起一旁木盤裡的柳枝，沾了碗中清水朝她點了點，甯楚楚被突然的冰涼驚得下意識往後倒，暮雲擡手拉了下她，卻見她臉上的驚恐半點無法掩飾。

暮雲将她扶正後問：“你還好嗎？”

甯楚楚扶着胸口搖頭，沒有說話。

暮雲将柳枝放在一旁，木盤裡還放了個柳條編織的手環，她幫甯楚楚戴在腕上。

扶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很快有侍女進來提醒時辰。

甯楚楚整理衣袖站身，朝兩人點頭道謝，侍女扶着她往外走，低聲提醒等會兒要注意的事宜。

房間隻剩扶堯和暮雲兩人，公主要留在這裡，郡守府的人也不敢阻攔，都一門心思去忙自家小姐的婚事。

扶堯：“有什麼發現？”

“隻有她記得夢裡的事。”暮雲站在她身後說：“猜測沒錯，甯楚楚是做夢人，但是她在夢裡被殺這件事有蹊跷。”

夢境裡遂城的百姓擁有修士的力量，甯楚楚提到自己被殺時，半點不像是用能力反抗的樣子。

扶堯側眸問：“能感覺到神品嗎？”

暮雲停頓片刻，搖頭：“這裡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