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不知道天音是否會同意,但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天音對她沒有惡意,甚至因為某種未來,對她呈現出類似保護或引導的姿态。
比如幫她屏蔽姬月生的追殺。
比如帶她進福佑堂後方的地道,讓她看到那些下場慘烈的異世者。
可能連站在這裡說出這些話,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天音如她猜測那般答應了。
預知是未來的一部分。
天音正在身體力行地執行這句話。
天音這邊順利過關,池七自然是不願意的。
在福佑堂外,池七操控全局,利用天音的能力籠絡人心發展實力,一副勝券在握的權利人士,但在福佑堂内,不管池七如何嚣張暴怒,當天音決定做要什麼,池七無法阻止。
于是池七借機提出要求:“讓她執刀可以,但得我來命令她如何下手。”
阿玲知道,他要的不僅是異世者死,還要發洩心中恨意。
·
鮮有人踏足的一處暗巷裡,項昭昭同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感知着周圍的動靜。
沒多久,一個黑袍走來,整張臉藏在兜帽下,周身散發的氣息銳利鋒芒,在寂靜暗巷裡存在感十分明顯。
項昭昭未動,那人卻在她三步外停下,轉身面向她的方向,是個低沉的男聲:“祭紅?”
祭紅是她的代号,隻有組織的人才知曉。
陰影裡緩慢立起一個女人形狀的黑色影子,她點頭确認:“我是祭紅,你……是青花?”
黑袍男人道:“我是白地黑花。”
組織有十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代号,以青花為首,相互用代号稱呼,當然,大部分人都沒怎麼見過。
項昭昭問:“為什麼不在群中說,要約在這裡?”
群聊的群主是青花,他能通過某種方式将異世者拉入群中,同時也有私加好友的功能。
青花同其他九名成員溝通都是用私聊功能。
至少在項昭昭看來,私聊是最安全且有效的方式,線下見面容易引發各種問題。
但黑袍人言簡意赅:“不知道。”
項昭昭也不再多問,黑袍人在前面帶路,她随行,于是一黑袍人一黑影在暗巷穿行,約莫半盞茶功夫,黑袍人推開暗巷盡頭的破舊院門。
裡面也很破舊,院子角落上放着一隻缺口大缸,蛛網在幹涸的缸内纏繞,荒草叢生中兩棵瞧不出品種的樹光秃秃的,再往裡便是破敗的門窗。
此時樹下坐着個少年,他趴在被陽光雨水侵蝕的石桌上看書,項昭昭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本很厚的書。
封皮淡綠泛青,經曆風霜般,有不少裂紋,書的紙張卻是沉厚的,陽光無法照透,上面無字。
項昭昭有些遲疑望向少年。
上次她見到青花是在九年前,那時的青花是個青年男子,那麼眼前的少年就不可能是青花了。
“你是?”
然而少年合上書,笑道:“你認不出來很正常。”
項昭昭驚愕出聲:“你是青花?”
少年點頭:“我如今的身份是小術院學員。”
項昭昭:“那您現在現身……”
“無事,這副皮囊馬上就沒用了。”少年舉起手看了看,語調歎息,“這是我最用心經營的身份,這麼丢了有點可惜。”
說實話,看着這麼個皮嫩的少年說出這種話,感覺有點變态。
項昭昭收斂神色,低頭彙報:“守望軍最近的情況不太好,因為損失了顔西,無法進入混沌,加上天誅院最近查得很嚴,已經端掉兩個據點,上下都很收斂。”
少年認真傾聽。
項昭昭繼續道:“但是最近突然冒出一個神秘組織,打着先常命君複蘇的旗号在暗地裡活動,并且有意針對守望軍。我暗中調查發現,這事……牽扯到粉彩。”
粉彩也是組織成員之一。
“粉彩幾乎殺盡池家,幸存者艱難維持才沒讓池家掉出十三世家,他們也因此痛恨異世者,當初的‘夭折’事件讓外界以為粉彩是守望軍的人,以緻池家特别針對守望軍。”
“這件事是池家主導,裡面有個核心人物,叫天音,我懷疑他是一名擁有預知系統的異世者。”
頓了頓,項昭昭聲音弱了點:“另外,命籍被人捷足先登,我沒尋到對方足迹。”
少年笑了聲,将手中厚厚的書遞過來:“在這裡。”
項昭昭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接過書籍,結果剛入手就差點讓書落地,無他,這本書太重了,她兩隻手将其抱起,艱難放在石桌上才恍然問:“這就是命籍?但是,上面什麼都沒有。”
少年擡手翻開一頁,紙上空白,他又接連翻了幾頁,全是空白,少年合上書道:“我們看不出未來軌迹,讓絞胎來看。”
項昭昭知曉這是交給她做的意思,便問:“絞胎的身份是?”
少年:“天音。”
項昭昭:“……”
上一秒還在思索十八種幹掉天音的方式,下一秒得知這個在她腦海裡被幹掉十八次的對手,是她同事。
卧底不好當。
責任心爆棚的卧底更不好當。
少年道:“找個合适的機會離開守望軍,接下來你配合白地黑花。”
項昭昭:“守望軍不管了?”
少年起身拍了拍沾上衣袍的塵土,輕描淡寫道:“異世者聚集的下場無一不是被天誅院一鍋端,守望軍也是如此,一群烏合之衆,掀不起什麼波瀾。讓你潛入守望軍是為了掌握動态,在目的還未明确前,我們需要隐匿,守望軍能吸引天誅院的視線,這很好。”
沒有人知道異世者的出路在哪裡。
異世者不停地降臨這片大地,然後不停地被殺死。
他們中的大部分為了生存選擇舉起屠刀,殺我者恒殺之,但沒有人知道殺戮的盡頭在哪裡,他們一身染血,下場不是死亡,就是生不如死。
這是每一個異世者面臨的現狀。
當初青花私聊項昭昭邀請她時,他說“前路昏暗,但我們在探索”,于是項昭昭毅然決然地加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