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燈光皆為定制,即使隻有半步的距離,蘇滄臨也看不清妹妹臉上的表情,隻能從她聲音來判斷情緒,他無奈搖頭,嘗試把自己的情況告訴妹妹,“唉,我這身體,腰不行,頸椎不好,眼睛更是差,什麼也看不見,細緻活兒完全做不了。”
“好嘛好嘛,咱們以後不做了。”摟着哥哥的脖子,蘇滄月随口開始許願,卻不知世界上究竟有多少身不由己。
“宋家,不能怠慢。”
滿城秋色,澤州城随處可見梧桐和梓樹,寬大綠葉随風起舞,飄飄蕩蕩,叫人見了心裡便清涼舒适,惬意生活充斥着澤州人們的衣食住行。
中秋佳節,澤州首富宋圖南,專程在老宅攜夫人子女,歡聚一堂,共享天倫之樂。
豪宅莊園遍布全世界,但有些年紀的宋圖南是個念舊的人,他沒有定居海外,把根和絕大部分資本留在了澤州,這所中式府邸是他們夫妻的最愛,每逢中秋和除夕,宋家人會齊齊在這邊度過。
長女宋見宜,大兒子宋見安是自己開車回來的,畢竟老宅安保設備世界一流,回家不必擔心安全問題;隻有小兒子宋見羲因為身體不好,出行比較麻煩,保镖、護工、電動輪椅、随身醫療設備衆多,出門一次必然大動幹戈,幾台車前呼後擁之下,三進四合院的大宅子宋見羲直接走的東廂房門,想不顯眼卻是不可能的。
專門挑選身材高大的兩位護工,兩個人用面對面的姿勢,穩穩把定制座椅裡的宋見羲從車上抱到輪椅裡,人還未坐穩,扶頭頸的、托雙足的人已經不動聲色,分别做好了自己的工作。
東廂房自古是最受寵的兒子居住之地,在宋宅更是為了宋見羲,把百年老宅做了改造,使得屋子主人從下車到驅動輪椅進入室内,隻需寥寥數十秒時間。
再被從輪椅抱到架子床上,手腳還沒擺好,宋見羲已經累得喘不上來氣,一邊吸氧一遍迷迷糊糊睡過去,隻來得及跟貼身管家說,不吃中飯。
臨近晚餐時間,因為不可以耽誤正式用餐,管家必須提前準備為宋見羲換衣,無奈叫醒了他。
低聲被喚名字的第一聲,宋見羲已經醒了,他體格孱弱,心肺活力不足,開啟唇瓣喘了數次,才緩緩轉動眼珠,有意要睜眼。
薄薄的眼皮撩開,宋見羲一雙淡色的眸子越過管家的臉,看了一眼南側描金雲紋的窗棂,銀白絲織薄紗外,天色還是大亮呢。
隻有左胳膊能動的身子不好伺候,管家已經命人在腳邊開始給宋見羲按揉腿腳、膝彎,他哈下腰來,低聲在主子耳邊交代,“見羲,到時間了,我們換了衣服就出去,不能遲到。”總不能讓老的等他這個小的吧?一衆服務人員開始各司其職,妥帖做事。
這古董床美則美矣,對宋見羲并不友好,兩位護工托住肩胛和後腰,小心将他扶坐起來,小心翼翼伺候他穿衣,這件銀白色調的新衣,宋見羲才第一次上身。
衣服看起來做功繁複層層疊疊,其實柔軟光滑很好穿。蘇家的刺繡工藝精美絕倫,一件滿繡古典樣式禮服,蘇家嫡傳繼承人——蘇滄臨,一年隻能做兩件。提前一年已經簽好的協議,定好的款式料子,宋見羲這件衣服,是宋夫人出于疼愛小兒子,放棄了自己裁制新衣的機會,專門給定制的,貴不可言。
離開扶持瞬間會倒下的身子,一秒也無法獨立坐好,宋見羲脖子、腰、背被扶持,不能動的右胳膊蜷在小腹處,由管家握住,輕輕擡起,小心的順着關節方向伸開,怕他疼他還是會疼,眼看宋見羲難受的垂頭去看管家的手,管家心一橫,緊握住那麻杆般的肢體,送進了寬大袖籠裡。
對襟立領的禮服,底色是白,繡線銀白滿繡,銀藍和金粉色點綴,是宋見羲喜歡的如意雲紋對稱圖案,整件衣服厚重,很有些分量,最難弄的右胳膊首先穿好袖子後,圍繞身邊伺候的人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氣,還好主子今天沒有因為穿衣而鬧脾氣。
身上的内衫雪白沒有刺繡,隻是布料質樸的竹子紋路提花,在宋見羲眼中,更襯得新衣服精緻華美,繁複貴重。
不能自己控制的身子,被管家順着右手穿衣的力道,輕輕摟在懷裡,宋見羲不甚清明的頭也軟軟靠在了貼身照顧自己多年的管家肩頭,由着護工替他展開衣服,掙動擡起的左臂,已經被護工捧住,緩緩送進袖子裡。
衣襟抖開,仿佛多彩祥雲在床榻滾動,不經意間一睹,令宋見羲瞬間微眯眼眸,他看到了左邊衣襟内測,蘇式刺繡獨有的傳人印記,s型紫色花紋。
那是蘇家手工的标記,代表價值連城不可估量的尊貴,宋見羲見過父母禮服衣襟裡紫色的s标志,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