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珍亞恨得牙癢,巴不得此生再也見不到那個賭鬼老窦。
她從包裡掏出一沓嶄新的紙鈔,交給簡桢說:“阿姨,多謝你當年東拼西湊為我借來讀書的費用,如今我終于存夠了這筆錢,現在還你。”
這便是她特意飛來江城的目的。什麼林兆成,她才不關心,在他偷錢的那一刻,她便隻當這老窦已經死了。
隻是想不到他居然還懂得“雨露均沾”,不光偷了她的讀書錢,居然還将阿妹的簽約費也給搶走了。倘若沒死,回頭是不是連阿臻的老婆本也要霸占?想想就叫人氣笑。
想到阿臻,她問道:“對了,阿臻呢,怎不見阿臻?”
“正跟着他師傅在拳館習武呢。”簡桢頭痛這錢到底該不該接。
她親生女如今也算混出了名堂,掙錢一定比她家姐容易。她當年絞盡腦汁為珍亞湊學費時,隻是不忍心見這孩子的好前程被她老窦生生掐斷,從未巴望叫她還。
若眼下她還像當初一樣窘迫,這筆錢她一定收,毫不客氣地收。可現在她女兒出息了,珍亞卻仍在辛苦謀生,叫她收珍亞的錢,她着實有些不忍。
但珍亞自尊心強,她不收反倒會叫這孩子心裡不舒服,覺得她這個繼母發達了,眼界變高,看不上她這點錢了。
想了想,她還是伸手接下了,說:“就留着日後給阿臻吧。”
林珍亞在得知林臻獨自外居的瞬間臉色便有些不大好,心裡忍了一萬句髒話沒罵出來,耷拉一張鐵青的臉咬牙說:“他才一十四歲。”
簡桢知道惹大女不高興了,這孩子一定正在心底暗罵她沒照顧好她細佬,害他小小年紀獨自在外闖蕩。
她承認她做母親很失敗,兩個孩子她都沒怎麼放在心上,甚至還不如對待繼女用心,但她至少一碗水端平了,阿緻不也在未成年的時候就被她轟走了嗎。
沒道理她趕跑了阿緻,卻獨把阿臻留下來。
于是她說:“你若實在擔心,就順道去看他一眼吧。你們也多少年不見了,阿臻他見到你一定開心。”
“對了,阿臻的模樣你還記得吧?”
林珍亞聽出了繼母話中的潛台詞,無非就是她這個做家姐的也沒怎麼關心過細佬,一去多年毫無音訊,隻怕連細佬的長相都記不清了,居然還在這裡嫌棄人家親媽沒照顧好他。
五十步不笑百步,是她的錯。
她深吸一口氣,說:“拳館在哪?我現在就去。”
她的确已有太多年不見阿臻了。她當年離開江城時,阿臻還不過是個牙牙學語的孩子,整天睜着一雙大眼流着口水阿巴阿巴,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變化大不大。
她竟突然升出一絲隐憂,擔心自己真的認不出細佬。
然而當果真見到那個業已半大的少年時,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激動地沖他招手呼喊:“阿臻,阿臻!是我呀,家姐,我回來了!”
林臻起初聽怔了,還以為她認錯了人,迷茫半天才想起來這位是誰,同樣興奮地邊跑邊喊:“大姐!你真是大姐嗎?太好了,我終于見到大姐了。”
林珍亞見他身上的汗衫皺皺巴巴,又破又舊,整個人也長得瘦小可憐,頭發蓬亂稀疏,一眼即知營養不良,登時心痛到自責,放柔聲音說:“不是我是誰,家姐請你吃大餐好不好?”
“真的?!”林臻起初不可置信,明白她不是開玩笑後高興地跳了起來,“大姐你太好了!我想吃KFC。”
每次路過櫥窗看到那裡面的小朋友舉着炸雞啃得香甜時,他都忍不住心生羨慕。他好想嘗一嘗什麼味道呀,可惜他總沒錢買,饞死他了。
現在大姐居然肯花錢請他吃,他感動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林珍亞望着對面細佬狼吞虎咽的模樣,心裡頭那股對簡桢母女倆的怒氣一個沒忍住又沖了出來。
她問:“你連這個也沒吃過?”
林臻搖了搖頭,繼續埋頭海吃。
“你二姐可是大明星,居然也不幫幫你?!”林珍亞氣得拍桌,“她随便分你點錢,就足夠你吃喝不愁了,結果呢,她愣是一點沒管!”
林臻驚得忘記了咀嚼,一口咽下去險些沒被噎死,趕緊抄起可樂猛灌,好容易将食物順下去後,他奇道:“我為什麼要她幫?”
他這麼大的人了,有手有腳,又不是廢物,還沒淪落到需要家姐幫助的地步吧。
為什麼,大姐一副看他很可憐的樣子?林臻低頭瞅了瞅自己,心道:“有嗎?”
林珍亞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媽咪住高級療養院,你住什麼地方?看你二姐多光輝,再看看你。她們倒是都享受了,就留你一個在這賣苦力!”
“别人家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二姐倒好,自己有花不完的錢,卻眼睜睜看你受苦。”
“倒也沒有花不完吧。”林臻皺了皺鼻子,說,“家姐有家姐的辛苦,媽咪也遭了大罪的,你不好這樣說她們。”
自媽咪出事以來,全靠家姐一力承擔,他一點忙都沒有幫上,還因為大嘴巴害家姐被白白搶走兩百萬,就這家姐都沒有怪他。
他可聽說了,家姐的老闆摳門得緊,家姐隻是看起來光鮮,實際到手并沒有多少。那老闆雖然報銷了住院費,但療養院的錢卻是一文都不肯掏,媽咪能恢複得這麼好,家姐不知耗費了多少心力。
他真不覺得自己需要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