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輝看了眼陳夏檸,笑嘻嘻地上前打圓場:“警察同志,這都是誤會,她是我女兒,在裡面的那位也是我女兒,蕭世勇是兩姑娘的舅舅,昨晚的情況完全是一家人吵架鬧矛盾。”
“真的,全都是誤會,沒有什麼綁架一說。”
董警官一頭霧水。
聽到這話,一旁的周祈越不禁哂笑,而陳夏檸早就習慣了他們虛僞,沒什麼情緒地說:“董警官,我可以跟陳之夏單獨聊一下嗎?”
審訊室。
陳之夏松松垮垮地坐着,氣勢嚣張輕狂,這一點她和蕭婷很像,無論處于何種境地,母女倆都不會卑微低頭。
陳夏檸拉開椅子坐下,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找我有什麼事?”
陳之夏切了聲:“誰找你了?”
“昨晚你大費周章不就是為了找我麼。”陳夏檸低笑一聲,“想綁架也不找個靠譜一點的人,你舅舅那慫樣真對不起他的名字。”
“……”
陳之夏和這位舅舅相處不久,隻知道他愛财如命,很容易被收買,不曾想他空有一副皮囊。
陳之夏嘴角一抽,兩眼冒金星瞪她:“你得意什麼,你現在所擁有的還不是靠頂替我的身份得到的。得知我活着回來了你應該失望吧,畢竟陳家大小姐的日子到頭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沒為這個大小姐的身份驕傲過。”陳夏檸義正言辭道,“如果可以選擇,我才不要進陳家,不要喊你的父母為爸媽。”
“你還不滿足上了?”陳之夏根本不信這些鬼話,“這麼多年,你這個冒牌貨享受了榮華富貴,而我這個真千金在外吃盡了苦頭......”
十三歲那年,蕭婷和陳京輝帶女兒回國,他們選擇郵輪順便當做旅遊了,結果在新加坡遊玩的時候和女兒走丢了。
人販子綁走陳之夏,帶她到了一家挂羊頭賣狗肉的孤兒院,她隻要逃跑,那些人就拿鞭子抽她。
等把她訓老實了,那些人将她賣給一對華人夫婦。那家夫妻多年未育,想收養一個女兒,起初礙于她年紀大不好管教,不想要她。
陳之夏就裝作失憶、很乖的樣子去祈求那對夫婦收養她。
她以為被收養就能逃離苦海,結果到了養父母家第二年,他倆奇迹般懷孕有了自己的孩子。
陳之夏生活得小心翼翼,百般讨好養父母,生怕做錯一點事被掃地出門,畢竟她未成年,根本回不了國。
好不容易熬到成年,陳之夏買了回國的機票卻被發現。
養父母皆是生意人,做什麼事都講求回報,總覺得養了她多年不能白養,忌憚她找到親生父母就跟他們一刀兩斷,此後對她有了極強的控制欲。
讓她讀離家近的大學,還把她的證件藏得嚴實,生怕她突然跑了。
但也因為這事,陳之夏和養父母生出了隔閡,彼此的關系變得客套又疏離。
上大學的時候,家裡來了個遠方表哥借住,那人名叫李嘉辰,從中國來新加坡讀書。
李嘉辰和弟弟一樣皮,總是逗她捉弄她,陳之夏剛開始忍着,漸漸地,李嘉辰開始似有若無地跟她身體發生碰撞。
次數多了,她就察覺到不對勁,跟父母說這件事,得到的卻是責怪。
“那是你表哥,人家那麼優秀,怎麼看得上你。”養母這樣說,“你少多疑!”
那一刻,陳之夏的驕傲被淩辱得體無完膚,她堂堂一個大小姐,憑什麼要過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
後來陳之夏繼續蓄謀尋親之路,課餘時間全部用來打工賺錢,在大三的時候認識了新室友林思,兩人成為好朋友。
獲知她的遭遇,林思說自己家就在中國,可以幫她尋親。陳家總歸是豪門,找起來也容易。
陳之夏當時想着熬到畢業就行了,誰知李嘉辰在學校大張旗鼓地要追求她,被拒絕多次,他就起了歹心。
記得那天打零工回學校比較晚,李嘉辰半路堵她到胡同巷,完全撕去在父母面前那副正人君子做派,作勢去扒她衣服。
陳之夏掏出包裡的小刀指向他,兩人發生争執,男女力量懸殊,她的臉被刀劃傷。
這件事驚動了警方,李嘉辰被捕,陳之夏因此毀容,做整容手術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
這也是為什麼她的臉至今看起來都有點刻意,像網紅臉。
後來趕上疫情,回國遙遙無期,陳之夏又等了三年,在一個夜晚,偷拿上所有證件稀裡糊塗地登上迎都号。
如果那天不是周祈越及時相救,陳之夏肯定會發瘋會死,因為她等了太久,再也無法承受失敗和絕望。
可還好,那次她成功回國了。
回顧這荒誕的人生,陳之夏實在怨恨不已,尤其是看到陳夏檸,她實在遵守不了對周祈越的承諾。
“到最後我回來了你還要跟我争爺爺的遺産,甚至連我喜歡的人也喜歡你。”
陳之夏眼眶發紅,心有不甘地質問:“憑什麼!憑什麼我要承受這樣的對待!而你什麼都有了。”
陳夏檸心生同情也多了些罪惡感,哽咽了一下:“我沒有跟你争爺爺的遺産,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拿遺産的一分錢。”
當天兩人聊了許久,陳夏檸從審訊室出來,情緒恹恹地,同意了和解。
周祈越以為她隻想給他們倆施威警告一下,打算就此作罷。
回到家,陳夏檸急忙催着他去聯系南璋市那邊的警方。
其實年後回到青源鎮,陳夏檸打聽了當年闖入夏家的那群地痞流氓,整個小鎮的人都清楚後續。
那個年代黑/惡勢力肆虐嚣張,地方流氓混混都不帶忌憚警方的,後來政府開啟掃黑除惡,許多黑/惡勢力繩之以法,在五年内,搶劫夏家的五人被通緝。
“但還有一個漏網之魚,警方一直沒找到那人。”陳夏檸在客廳來回踱步,想起周奶奶所說。
周祈越輕嗯了聲:“你突然問這個是......”
“七月。”陳夏檸神色凝重,猶豫了三秒,“我覺得那個人是蕭世勇。”
周祈越面色一驚,他的回憶始終是模糊的,因為當時晚上太混亂,隻顧着逃跑,心驚肉跳的場景,哪還顧得上看那些人的長相。
他拉她到沙發上坐好,握住她雙手,不緊不慢道:“你還記得那些人對麼?”
“記得。”陳夏檸恢複了所有記憶,自然不會忘記那群闖入他們家的壞人,“蕭世勇長得挺有辨識度,尤其是他右額的那顆黑痣,我昨晚看見他.....就懵了。”
“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是舅舅,我在陳家的時候就沒聽過養母提這号人,也沒見過他。”
“你别着急,我确認一下當年辦理這起案件的警局。”周祈越給爺爺撥了通電話過去,一番周折聯系到了青源鎮的警方。
畢竟隔了十幾年,警局那邊一時也難以确認。
陳夏檸知道這事急不了,隻能等消息,循規蹈矩地工作着。
大學裡隔三差五就有活動,導員也要配合學生搞課外活動,不過四月裡頭等重要的還是校慶,雖然不是整數周年,照例要舉辦。
陳夏檸效仿其他同事,向全國各地的優秀校友發邀請函,剛轉發一條朋友圈,就刷到了祝朗月的動态。
她轉發了一個畫展:【有誰想跟我一起去[嘻嘻]】
她其實一直想找祝朗月聊聊天,現在剛好是機會。
陳夏檸立刻留評:【[舉手]】
随後切換到她的聊天框:【朗月,我請你看畫展吧。】
祝朗月:【哇,這麼好!】
Lemon:【不許拒絕哦,不見不散。】
地點在市中心美術館,最近有華人藝術家巡回展覽,祝朗月很喜歡那位藝術家,兩人約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天,周五下午。
祝朗月專門帶了攝像機拍攝,陳夏檸全程陪着她,偶爾祝朗月鑒賞一些畫,陳夏檸大多是懵懵懂懂地應聲。
雖然她喜歡畫畫,但那是很久的事了,終究不如祝朗月專業。
“朗月,即使你現在沒有從事美術,但也了卻了小時候的夢想,嘗試過了就不會有遺憾。“陳夏檸視線挪向她,“你說是麼,同桌。”
祝朗月怔了一下:“夏檸?”
“對,我是夏檸。”她笑了笑,“朗月,你早就認出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