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街上,小商販的吆喝聲與叫賣聲不絕于耳,薄枝與裴懷瑾二人白衣紅袍走在街上,煞是惹眼,尤其一看還是生面孔,更惹人注意幾分。
二人相貌不俗,衣着皆非普通家境,看着非富即貴。
一般這種人老百姓們不會招惹上去,故而隻敢遠觀。
“話說,裴公子今日為何如此裝扮,是為了見什麼人嗎?”薄枝問道。
出門在外,因隐藏身份,薄枝對他改了稱呼。
而裴懷瑾也許久沒聽過近似“公子”這種稱呼,思緒恍惚了一瞬。
“嗯。”裴懷瑾回道。
薄枝也意外他竟然真的回了她,兩人之間的氣氛一瞬融洽了許多,以至于她沒能繼續追問。
這種情景,若是放在從前,她是怎麼都不會想到,她會有朝一日與要殺的死敵一同并肩走着。
而今後身處逆境的薄枝可能也會猛然意識到,在這片刻平靜融洽相處的半日裡,可能是她與裴懷瑾過去相處生涯中,為數不多的平和時光了。
山陰縣物産豐富,非魚米之鄉,而是以礦産聞名,其中,玉礦為其之最。
他們走過市集,已經看到了許多石器賣家,多為紅色或碧色瑙石。
可惜成色不好,賣不上高的價錢。
薄枝随意挑起一根紅色玉簪,款式新穎,卻有雜色。
不過她并不介意,當即便買下了。
身旁裴懷瑾望着薄枝買下簪子,“他”貌似已對此色成了執念。
“你為何如此喜愛紅色?”裴懷瑾終究還是問了。
薄枝回頭,将簪子包好放進了衣襟胸口處,似是而非道:“紅色炙熱,能讓我感受到我還活着。”
她眉眼的笑玩世不恭,像是一句玩笑話。
可是非真假,隻有她自己知道。
整條長街人群喧鬧,人來人往肩蹭着肩,聲音在耳邊漸漸變得虛無,薄枝就這樣與他對望着。
裴懷瑾對她的回複未有所表示,兩人默然繼續走在街中,路過了熱鬧的市集,再往前走便是縣民的居處,也無甚好逛了。
回了客棧,裴懷瑾仿若并不急着去見人,在薄枝找掌櫃要了茶水送回房間,且人消失在房間的門口後,他才又離開獨自騎馬前往僻靜的山中。
薄枝也并未真正回房,眼看天邊有烏雲籠罩,春雨将至,裴懷瑾卻一身白衣騎馬出城。
出于好奇,她也在其身後悄悄打馬跟了上去。
出了城門,薄枝眼看前方雪白衣衫因打馬而翻飛飄逸的衣袖,不敢跟随太近。
她心中自問,自己為何要跟,她将這歸結于是她出于對一個敵人的探求欲。
山陰縣雖地勢平坦,但城外有一些起伏的山陵,綠意遮天。
附近絲雨綿綿,薄枝已然拿出幕籬遮擋,馬匹被她留在了山腳。
裴懷瑾一路步行,薄枝不遠不近跟着,讓人不易發覺。
腳下枯碎的樹枝薄枝小心地避開,這小山樹林陰翳,倒是十分涼爽,青石台階左右,越往上山中景象越發顯露出來。
安甯祥和的空氣與靜谧的山林,這地方還蠻适合隐居養老,薄枝想着。
果然,行至盡頭,薄枝便見到一座小廟,不過遠遠看着有些破敗,裴懷瑾走了進去。
他一襲白衣推開了小廟的木門,眨眼間撲撲朔朔的細密灰塵便從上而下飛了起來,裴懷瑾看着廟中供奉地,是當地的土地神,隻是這裡偏遠,已經沒了當初的人氣。
裴懷瑾對這裡并不陌生,甚至可以算是輕車熟路,神像已經破敗,但他還是走了過去鞠躬,以示得罪。
旋即,裴懷瑾從神像旁邊找了工具開始在旁邊挖,他也不顧及白衣是否染塵,長發傾頹。
薄枝在小廟門口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而與這座小廟的破敗相比,裴懷瑾這白衣雪,金鑲玉,看着真是格格不入。
她及時從門口離開,以免被他發現,而裴懷瑾挖着挖着,終于觸到他想挖的東西,這是一壇酒。
男人将酒刨出來,輕輕揭開了酒封,經年陳釀的香氣便從中散發了出來,他緩緩蓋上蓋子,抱着酒壇便往寺廟之後的樹林中走去。
細雨已經将停,土壤松軟,鞋靴一步一步邁上去,都能聞到土壤的氣味,薄枝靜靜站在寺廟,親眼看男人邁着不慌不忙的步子,惬意悠閑地去了的背影。
望着裴懷瑾這一串略為古怪的行為,薄枝心中的鈎子已經被這個男人勾了起來,畢竟從她現有掌握的情報來看,他這已經完全超乎意料之外。
山間雨停,薄枝摘下了白色幕籬,一張臉也暴露于周圍環境之中,已經有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