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把咱們先放了,咱們好好說?”
“帶走!”
身着官服的人冷聲吩咐。
“是!”
周月安回到客棧,安靜地坐在屏風之後,她沒問謝聞璟是怎麼處理那些人的,她知道他有分寸。
過程她也不必詢問。
但是她想知道那些人這麼做的緣由,她想知道幕後主使。
她最近搜集了不少信息,但她陷入了一個困局,她不知道該如何将這些信息串聯起來,仿佛就是缺少了很重要的一環,而她一直沒看見。
她現在做的事,就像是簡單的,在看一件事的表面。
她看不透後背的局勢。
即使她有預感,或是說直覺,此案背後,是一個隐藏許久的巨大漩渦。
謝聞璟給周月安斟了盞茶,而起身之時動作微頓。
周月安擡眸,屏風後他的身影微頓,似乎在猶豫。
周月安無聲望着那抹模糊的高大身影。
謝聞璟垂眸凝着手中的茶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笑的無奈。
什麼時候開始,他竟有這麼多顧慮。
周月安明白他在顧慮什麼。是她……她這些時日都在避着他,将他往外推,而面對這樣的她,他怎麼會沒有顧慮呢。
二人無言相對。
最終還是謝聞璟出聲,“他們被人買通了。”
“徐芝娘就是你聽到的流言的最初散播者,有心人刻意引導,順勢又編了首童謠發酵。當年周家的形象如何,你想必最是清楚,是不是在想為什麼沒有人反駁?”
周月安猛地擡頭,她不是沒想過,當年周家善事做盡,有口皆碑。但為何這種荒謬的流言傳出來卻沒有不攻自破,反而是不斷發酵,三人成虎,衆口铄金。
所以,問題出在哪裡?
也是被買通嗎?徐芝娘這種人或許可以被利益驅使,但清河那麼多人,不可能被全都被利益蒙蔽。
謝聞璟看見她反應,眉梢微擡。
“你……”謝聞璟語氣微頓,他眼尾微微下壓,“你應該知道,自周家離開清河之後,清河換了許多郡守縣令吧。”
謝聞璟的這句話不是疑問句,她這些時日調查了那麼多人,對清河這些年的變化應當有所了解。
話落,周月安頓時明白了。
謝聞璟隻是簡單提醒,但指向明顯。
周月安唇角勾起一抹笑,笑意苦澀。
是啊,她怎麼就沒将這些事聯想到一處去呢?
她不敢想……
她真的不敢想,作為百姓父母官的官府,竟然……有一天會堂而皇之地将刀刃劈向他們所倚靠的黎黍。
但她為什麼不想想呢?阿姑如今的模樣,她這近六年來經曆的人情冷暖,那些痛徹心扉的經曆不夠她往最險惡的方面去想想嗎?
經曆暴政的,又何止是周家這一戶高門?
周家當年尚且如此,遑論普通百姓?
他們隻會更為凄苦。
或是背井離鄉,或是颠沛逃亡,又或是賣子換食,這些她都不是親眼見過的嗎?
怎麼就忘了。
也難怪,為何周家的痕迹會那般淺淡。她在旁敲側擊詢問有關當年周家相關的事情時,周圍人都無甚反應,像是一個陌生的談資。她之前覺得奇怪,如今卻明白了。
不是因為人們記憶淡卻,而是這兒……早就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清河。
物是人非……從未如此具象。
周月安嗓音低低,“多謝大人,月安明白了。”
謝聞璟指尖一緊,他擡步,越過屏風,将茶盞遞給垂着頭的周月安。
周月安接過,正要道謝,就聽到謝聞璟繼續道:“今日那些人已經交到官府手裡了,裴公子的表叔父今年恰在清河任按察使,他會為代為處置。背後的主使不在這兒,明日我們便啟程回京,回京再繼續查,可好?”
謝聞璟徐徐的話語,讓周月安内心逐漸平靜。
她知道幕後之人不在這兒,而查到這兒,此事也算是有了一個眉目。
這麼多時日,也該回去了。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擡眸看向謝聞璟,應道:“好,大人,陛下之前說過,準我調閱有關周家的卷宗,清河定然有一些記載。”
聞言,謝聞璟頓時了然,他點頭,“我去幫你調。拓本會一齊到時候送回京。”
周月安眼神感激,觸及他投過來的視線的那一刻,周月安把到嘴邊的謝謝又咽了回去,她抿唇。
謝聞璟見她憋的難受,不禁覺着有些好笑。
不過他沒戳破,他隻換了個話題。
“日後,還會回來的。”
聞言,周月安目光一愣。
她明白謝聞璟的意思。他知道她内心定是不舍的,她眼眶微微濕潤,她垂下眼,鄭重點頭應聲。
“嗯,會的。”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