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裴則斯聽說了今日發生的事情,趕到客棧反複确認她沒什麼事才放下心來。
周月安笑得有些無奈,“裴公子,我真的沒事。”
“扭傷是昨日意外,已經好多了。”
“早些時候我就應該與你一同去的,這樣起碼有個照應。”
裴則斯桃花眼中盡是擔憂,語氣愧疚。
“沒事的。”周月安抿唇,本就是她自家的事,裴則斯能幫忙已經是仁義之舉了,怎麼能事事都麻煩呢。
裴則斯見她真的一臉輕松才換了個話題,末了還是忍不住囑咐道:“好,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說。”
“嗯,好。”周月安答應。
“聽說你明日要啟程歸京了。”
裴則斯溫聲詢問。
周月安點頭,“嗯,查清楚了已經,謝大人說後續的事情就不是我們能管得了。到時候徐芝娘會出一份罪己诏,澄清被周家安上的污名。也算是一種終了吧。”
裴則斯颔首,他今早已将他們這些時日查到的證據全都交予了謝聞璟,他相信他一定能妥善處理。
他們都沒有再繼續讨論徐芝娘,因為二人都心照不宣,徐芝娘隻是一個引子,像一隻提線的木偶娃娃,而背後提線的人不在這兒。
“也好,那我正好與你們一同歸京,準備面聖。”
聞言,周月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擡眸看向裴則斯,出聲詢問:“裴公子,之前沒有細問,你是準備參加科舉還是……”
裴則斯微愣,他溫和地笑了笑,他輕輕搖頭,“裴氏蔭襲,舉薦入仕,說來慚愧,本來是準備參加明年的科舉,家中長輩卻另有計劃。”
有些話,點到為止。
周月安了然。
若她想為官,而周家還似當年鼎盛,自然也能走這一條路。
她也并不覺得這一條路有什麼不對,它存在,即有它的意義。
裴則斯望向她,瞥見她正垂眸沉思,心中微動。
“姑娘若是有意,家中長輩也可……”
周月安頓時搖頭,她彎唇淺笑,拒絕道:“公子,我之前與你說過的。”
裴則斯微頓,他點頭,桃花眼潋滟,神色認真。
他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自己的顧慮。
“那姑娘的身份……”
周月安眸光微閃,她自然知道,裴則斯擔心的是什麼。
當朝開明,許女子入朝,而不論男女,若是科舉入仕,當是良籍。
但周月安早就沒入了樂籍,也就是說,她若想走那條路,困難重重,而第一重,便是這身份。
她垂眸,“我會想辦法的。”
裴則斯想要開口,但周月安止住了他的話頭。
“這件事不勞公子費心,公子面聖之際,還是須多顧些自己,準備充分才是要緊事。”
聞言,裴則斯了然,她是不想麻煩他。
周月安知道這件事裴則斯不好插手,他當今未封官爵,未授官位,而若在此時間貿然幫她脫籍于他并無好處,甚至還會遭到禦史台的彈劾,得不償失。
周月安笑道:“裴公子不用太過挂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我且行一步看一步。”
解決了一樁事,她心頭輕松了不少,便更有心思去想自己的下一步路該如何走。
裴則斯被她逗笑,他眸光微亮,擡眉注視着她,心中卻在想,她哪裡是會走一步看一步的性子,她若不先規劃好後面的十步,她就不會走出面前的這一步。
畢竟于她而言,她腳下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即将破碎的寒冰,而面前未知的一步,就有可能是萬劫難赴的深淵。
他在心中微微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多想,他選擇相信她,他相信她一定能卓然而立,而那通天大道上,定會有她的身影。
畢竟,她生來就有讓人一眼注視到的魅力。
這一種魅力,絕不單是美貌,而是由内而外的珠華。
若謝聞璟聽到裴則斯的心聲,他定會笑着贊同,因他總結精辟。
春困秋乏,或許是春意已至,周月安與裴則斯道别之後便阖眸假寐,不想竟真有幾分困倦,她撐着腦袋,坐在茶樓窗邊,閉眼感受着微風拂面,好不惬意。
木窗竹影佳人,好一幅秀緻的畫景。
謝聞璟尋上來時,便看見這一般景象,他黑眸頓時柔和,他放輕了腳步聲,克制着自己的動作,朝她走去。
周月安眠淺,感受到眼前有身影晃動,她不經意間微微蹙眉,長睫輕顫,她徐徐睜眼。
眸光清亮,眼瞳淺淡,隻是裡面還染着些許茫然。
眼前人眉尾鋒利,黑眸深深,而他唇角噙笑,撐着頭斜靠在一側,就這般靜靜地注視着她。
周月安逐漸清醒過來,眼眸也逐漸清明。
謝聞璟其實更想見她睡着,她安靜的模樣就像是放下了所有的防備,眉目恬淡,卻不顯疏離冷漠。
而此刻清醒,她眼眸清淡,就又像是攏了一層寒紗,讓謝聞璟覺得自己靠近不得。
“謝大人。”周月安輕聲喚,嗓音略有沙啞,卻也格外好聽。
謝聞璟微怔,他點頭輕應,擡手将茶壺又熱了起來,長指拉過一旁的托盤,垂眸開始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