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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吳長吏是自己捂着腦袋醒過來的。
他一夜未歸,府裡的仆從沒看見他也不敢随意進到地牢裡面。
所以他就這樣躺在冰涼的地牢裡面一夜到天亮。
吳長吏隻覺得渾身發痛,那根鐵棍還好不是尖端朝着他飛過來,否則就命喪當場了。
雖然現在也沒有好到哪裡。
“這小子下手可真狠。”吳長吏摸摸自己的背,再摸摸自己的後腦勺,“都腫起來了。”
他摸索着爬起來,手掌蓦然被破碎的鏡片刺入。
“鏡子?”他捏起一片鏡片,踉跄站起來,陰毒的目光望向白時的方向。
好啊,我非要你把這些碎片一片片咽下去不可。
白時吊在刑架上,無聲無息。
吳長吏卻對自己很有自信,他很清楚自己昨天下手的有多重,剛剛好在吊着人一口氣的程度。
“徐娘子,你如果不想你夫君死在這裡的話,待會出去你就乖乖在知府面前承認你是徐彤,不然……”他威脅的話語還沒說完,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勁。
“人呢?!”
隻見交椅上空落落的,粗大的麻繩散落四周,哪裡還有徐彤的身影。
吳長吏猶疑地掃視白時一眼,可是看他奄奄一息的模樣又覺得不太可能。
定然是白時昨天看見有人趁他不注意偷溜進地牢,為了讓徐彤順利逃出去,設法用鐵棍擊暈他,好叫那人把徐彤救出去了。
該死!
吳長吏顧不上折磨白時,趕緊出去找人。
恰逢吳虎前來找他,被他的情形吓了一大跳,“舅舅,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傷得這麼重?”
吳長吏還沒照過鏡子,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何模樣。
腦袋左邊鼓起一個大包,前面的鼻梁也塌下來,湧出的鮮血被糊到旁邊,幹涸的血液變成褐紅色,整張臉血呼啦啦的。
吳長吏鼻梁上的傷是他暈過去之後正面朝下造成的,不過由于腦袋上和後背的傷太痛了,讓吳長吏暫時忽略了臉上的疼痛。
面對吳虎的關切詢問,吳長吏煩躁地揮手,“下人呢?管家呢?幫我把人叫過來,再幫我從醫館裡面找個醫師過來。”
吳虎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舅舅的臉色也不敢多問,忙不疊應聲就扭頭找人去了。
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揣測。
怎麼就一晚上不見,舅舅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思及白時和徐娘子,吳虎心中一悚,不會是被這兩個人打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也許是不小心摔倒了。
吳虎搖搖頭,把這個荒謬的猜測從腦袋中甩出去。
殊不知自己離真相擦肩而過。
管家戰戰兢兢彎着腰跑過來,氣還沒喘勻,看見吳長吏的傷勢,吓得兩股顫顫,“大人,您,您沒事吧?”
“我問你,昨天,有沒有一個女人從這裡逃出去?”吳長吏對他很不滿,偌大的一個宅院,他一個晚上都沒出來,竟然沒有一個人下去找他。
害得他在冰冷的地闆上面躺了這麼久,若是他們早一點發現不對勁的話,徐彤就不會不翼而飛了。
沒用的東西。
吳長吏對這群廢物已經起殺心了。
他全然沒有想過,明明是他自己從來不允許旁人下地牢。
先前曾經有一個還算機靈的小厮,很得吳長吏的賞識。有一次他在地牢裡面耽擱的時間有些久了,那小厮想展現自己的忠心,谄媚着拎着食盒下去給吳長吏送飯。
結果出來的隻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從此再無人敢靠近那方地牢。
管家跟了吳長吏也有些年了,一下子就聽出了吳長吏帶着遷怒的語氣,他膝蓋“撲通”地就跪下了,“大人,沒有啊,昨天晚上我就在附近守着,等着大人您出來,眼睛都不敢閉一下。真的什麼人都沒看見。”
負責巡視的家丁也都惶惶說道:“大人,昨夜并無任何可疑的人出現在院子裡啊。”
吳長吏氣急攻心喊道:“廢物,一群廢物!難不成人還能憑空飛走不成,還不快點給我出去找人!”
“是,是。”下人頓時作鳥獸散,不敢再多待一秒,生怕自己馬上就人頭落地。
還是管家比較靠譜些,小心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吳長吏,“大人,要找什麼樣的人?可有什麼畫像?我怕那些下人愚笨,壞了大人的要事。”
吳長吏已經是外強中幹,方才強撐着說了那麼多話,情緒起起伏伏,現在隻覺得身體發虛,他費勁地扶着腦袋說道:“讓他們找吳虎,吳虎帶着他們去找,快,把我扶到床上,痛死老子了。醫師怎麼還不來!”說到最後,帶上了煩躁的怒氣。
“大人你歇會,我這就去瞧瞧。”管家體貼周到地拿熱毛巾把他臉上的血漬擦了擦,小心地瞧瞧吳長吏的神色。
隻有怒意,之前閃過的殺意消失了。
管家心裡的大石總算落下了,暗道銀子可真是不好賺,今天又多活了一天。
等到他攢到的養老的錢,得想個辦法和吳長吏辭行才是,不然遲早得把小命搭在這裡。
吳長吏還不知道他看似忠心的管家心中的小九九,隻覺得他的服侍周到,倍感妥帖。
還是不殺了,新人來了還得費時間教養,這麼合心意的管家和下人可不好找。
眼下徐彤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他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才是。
吳長吏思忖片刻,睜開雙眼,一絲精光閃過。
他拖着身體走到桌前,“來人,伺候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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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衛河墨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在衛河墨逐字逐句的問法之下,徐彤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說明白了。
她真的沒有對陳力海做什麼,白時給她帶來假死藥之後,她假死脫身,就真的和陳府再無關系了。
何況那段時間她以為白時真的被陳力海殺死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脫離陳府之後也是時好時壞,神智清醒的時間并不長。
多虧白時的悉心照料,她才能恢複如初。白時的時間和精力都在她的身上打轉,怎麼可能會顧得上報複陳力海?
她和白時兩人隻想安安穩穩地過好自己的日子。
隐藏自己的身份和行蹤是不想過多地和陳力海扯上關系,畢竟陳力海的案子特殊。
這種牽扯到官員的大案,本來就是不查出幕後真兇決不罷休。徐彤又是他的夫人,如今改頭換面和情人結為夫婦,難免會惹人揣測,保不齊就有人想把陳力海的案子歸類為情殺,把徐彤和白時抓來定罪,就此結案。
白時和徐彤都不想生事,最好的辦法就是隐藏下去。
沒成想還是疏忽大意了,在家中談話被人聽去了首尾,釀成慘劇。
白時此時還被吳長吏關在地牢下面,不知道是生是死。
徐彤哭得眼睛紅腫不堪,幾乎睜不開眼睛。
衛河墨連忙安撫她道:“姐姐,别怕,白郎君一定會沒事的,眼下你不見了,不知道你的去處,吳長吏手裡就隻有他了。為了達到他向知府大人昭示自己破案能耐的目的,他絕不會再對白郎君做什麼刑訊逼供的事。”
“相反,他還要想辦法吊着白郎君的命,不然他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而且,你知道白郎君是妖,要相信他一定能撐過去的,隻要還有一口氣,子君就能救活他,讓他生龍活虎的。”
恰好此時程子君炖的安神湯藥送過來了,衛河墨端起藥碗遞給徐彤,“姐姐,你快喝藥。我們這就去吳長吏府上探一探。”
衛河墨并不懷疑徐彤,他心裡有一杆秤,直覺準得可怕,徐彤把話說得這麼明白,陳力海的案子絕不是她和白時做的。
那麼,傷害陳力海的到底會是什麼人……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起點,讓人摸不着頭緒。